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为什么此刻她又好好地坐在这里,什么也没有生?
荀鹰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
她抬头,看着树冠上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片片菱形方片。
这些方片密密麻麻、一片接一片,将整个穹顶都给盖住。
每一个菱形方片上,都有熠熠辉光流转,闪烁出一个个篆字。
有些字,荀鹰看得明白,有些字则只能大致领会意思。
但是有一个菱形方片,虽然处在角落里,却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那是远处笼罩蜃渊尽头的一道方片,上头十六个字,正是《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当奈公何。
这十六个字,于荀鹰而言,几乎要刻烟吸肺了。
可是仍然每每一念,都能感觉到从心底深处激越起来的震颤。
因此始终无法把目光从那道菱形方片上挪开,始终直直地盯着它,仿佛继续盯下去,就会有答案一样。
她没有看到答案,却先看到一个金色的小箭头窜进那道方片里。
尽管只是个极小极小的箭头,隔着千米之遥看过来,只剩下芝麻大的一点儿,可其光辉之刺目,却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荀鹰微微眯起眼睛,从树枝上站起身,以手加额挡住多余的光线,朝那金光看过去。
她看得更加清楚。
那的确是一道耀眼如日的光芒。
如日……
荀鹰心里一动。
难道天羲长仪来了?
这种炫目的日光和一往无前的锋利攻势,她只在天羲长仪身上看到过,且只看到过一瞬。
她能感觉到,天羲长仪一直有意隐藏身上的那股力量。
那股,与修罗魔尊完全背道而驰的力量。
他从哪里得到的这股力量,又为什么要隐瞒,荀鹰是有心询问的。
但落在两人身上的事情都太多,彼此之间能碰面的机会太少,她又不愿意通过第三人去询问这个显然是秘密的事情,于是便一直耽搁到现在。
现在,这道曾经惊鸿一瞥的金光,再度出现了。
但荀鹰立刻就现,这道金光和之前所见不太一样了。
最为明显的不同就是,金色箭头之外,还有一道月白幽光组成的箭头。
两个箭头彼此呼应,彼此牵连。
一内一外,隔着透明的菱形方片彼此相对,一起对着菱形方片上的某一点进行高频冲撞。
随着两道箭头的冲撞,方片表面裂出细密的蛛纹。
很快,第一个“公”
字上,便布满纹路。
丝丝缕缕雾气从细纹中泄露出来,即便遥遥相隔,荀鹰也能感觉到其中泄露出来不只是雾气,还有一丝令她震颤的熟悉感。
那是刚才她触摸公无渡河神谕时,心里激起来的同样的感受。
只不过,比起神谕的温和好大,那道菱形方片中泄露出来的气息更有攻击性,也更有杀意。
杀意……
荀鹰一瞬间绷直了身子。
职业使然,她对于任何出现在周围的敌意、杀意,都抱有强烈的警惕和期待。
无论精神多疲惫,感受到这些的一瞬间,都会立刻兴奋起来。
下意识抓出背后的铁剑,下意识握紧公无渡河神谕,几乎也要下意识地将神谕给吸收掉。
但在下一瞬间,她又猛然松开握住神谕的手,默默将它收入背包中。
就在收起神谕的瞬间,有一声极其细微的破裂声响起。
在众人嘈杂的讨论声、水流波动的哗啦声中,那声破裂却极其清楚,清楚得就像是在耳边响起来的。
荀鹰抬眼看去,见那个“公”
字上破开一个小洞,汹涌的雾气只管往外喷涌,似浩浩荡荡的河流,一路倾泻而下,化为澎湃瀑布,湮没了荀鹰的大半视野。
明明隔得很远,却有种转瞬之间就会被湮没的恐惧感。
恐惧,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荀鹰转了转剑,下意识想要跳下去,冲上前,提剑砍向那汹涌的水流。
她有恐惧这种情绪,但是与之相对,每每升起这种情绪,她的下一步动作都是,用枪、用剑、用自己的双手把恐惧撕碎。
眼下,也是如此。
但她克制不住要出手的时候,身后却忽然掠过一丝凉风。
她回头,见幽月寒站在身后,目光无波无澜地望着她。
刚才想起来的诸多回忆,在此时变得更加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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