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闲来无事,就揣着一兜瓜子来找好友扯些闲天。
卞春棠一边翻书,一边跟朋友闲聊,都是近期京城官场耸人听闻的消息,约莫是落在他们这些胥吏嘴里,好像也就那样,毕竟距离太远了。不像那些京城郎官,哪怕只是提起某个名字,都要噤若寒蝉,讳莫如深。
鲁庄是行伍出身,受了伤,退出边军之后,就在县衙混日子,不知为何,也不去兵房当差。在鲁庄看来,户房积年累月存档的鱼鳞图册、钱粮地亩等清册,任谁看了不头疼,偏偏卞春棠好像能看出朵花来。
鲁庄对这个朋友的前程,可比自己上心多了,嗑着瓜子,还是那些老调重弹的内容,“若是能够在户房内部顺利升迁,或是转去担任专门协助县丞办公的攒典,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春棠,你也别太不当回事了,不要小看了日常走动的厉害之处,你看看某些人,别说是在王县令跟前如何,便是路上见着了王县令的儿子……”
卞春棠摆摆手,不让朋友继续聊下去,笑道:“我哪里会不晓得这些道理,只是话到嘴边,事到临头,死活说不出、做不出罢了。”
永泰县衙是大衙门,规模堪比地方郡守衙署,人数甚至犹有过之,只说县衙的户房就分出了南北房。卞春棠如今便是南房的“年头”,属于户房头把交椅“经承”的副手之一,因为卞春棠不是正途出身,无科举功名,不入流,在大骊朝没有品秩。官吏官吏,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鲁庄叹了口气,打趣道:“翻这些书一辈子也翻不出个县令老爷的乌纱帽啊。”
卞春棠笑了笑没说话,大概天底下的穷书生,他们本身就是一首篇幅最长的劝学诗。
自认就是一个略通文墨的浊流小吏,想来这辈子出息不大了,儿子却是个读书种子,卞春棠希望他以后能考个秀才,举人却也不敢奢望。
名义上,长宁县衙管着大骊朝最有权的官,永泰县管着最有钱的商。
比如暂时还是个“署理”的县令韩祎,每年秋收都能让亲手割下那一把稻谷的皇帝陛下,与他的长宁县衙“交租”,你说他这个长宁县令当得牛不牛气?
鲁庄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跟刘训导关系还凑合,我出面邀请,你找机会请他吃顿饭?”
卞春棠摇摇头,“没用的,刘训导心里跟明镜似的,我们这种人,明后天值几个钱,他最清楚。不会为了一顿饭而改变什么。我不浪费这个钱,你也不必欠个人情,都没必要。”
鲁庄捻起瓜子,指了指这个貌似稳坐钓鱼台的好友,气笑道:“看看人家俞教谕、刘训导是怎么读的书,再看看你卞春棠,读个屁的读书。”
卞春棠合上书籍,轻轻抚平,哈哈笑道:“不求别事,只求书香门第,从我这一代为始好了。”
一县教谕和训导是县衙主、副两位学官,一定程度上便能够决定未来的“功名”花落谁家。尤其是永泰县这边,学官自然是极吃香的,既清贵又有实权,谁不奉承几分。混黑道的,尚且都想要让自家孩子好好读书,更何谈大骊京城的巨贾富翁们。
卞春棠以前经常与两位夫子请教学问,只是他们不爱理睬,一个胥吏从他们那边得到了学问,就像从他们兜里骗走了钱财。倒是县衙的许训术,通俗一点说,也就是县衙里边的风水先生,只不过在大骊,尤其是藏龙卧虎的京城地界,即便许训术有些真学问,哪有什么用武之地。不过老人对卞春棠很是刮目相看,经常拉着他一起聊天,再捎上鲁庄这个好似饭局拼缝的,在那小馆子里边,一起喝酒打屁,老人谈星象说地理,确实健谈。
老人曾说卞春棠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