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寄欢(1 / 5)

    死人是没有知觉的。

    赵九本来也该没有知觉。

    但他忽然有了。

    知觉,是从一阵气味开始的。

    气味先钻进鼻子里。

    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这儿的味道很干净。

    干净得有些不真实。

    草药的清苦,老木的沉香,还有旧书卷的墨气。

    这股气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的不是他的皮肉,而是他的魂。

    魂被刺了一下,人就活了。

    眼皮很沉。

    很沉。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这两扇仿佛通往地府的大门,只推开了一道缝。

    光就从那道缝里漏了进来。

    入眼的是一片陌生的屋顶,有木头的纹理,一圈一圈,像水里的涟漪。

    屋子很大,大得很空。

    空得让人心里也跟着发慌。

    身下的床很软。

    赵九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晓得原来床铺可以软到这个地步。

    像天上的云彩,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兜住,要让他陷进去,陷进这温柔乡里,再也爬不出来。

    村子里的老人说过。

    温柔乡,英雄冢,死人睡的床,通常都很软。

    因为他们再也不需要用坚硬的骨头去对抗这个坚硬的世界。

    他试着动一动。

    没反应。

    他想撑着身子坐起来。

    那副陪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身子骨,此刻却像一堆胡乱堆砌的烂肉,半点不听使唤。

    一股子凉意才后知后觉地从他尾椎骨那儿,像一条冬眠初醒的蛇,悄无声息地,一寸一寸往上爬。

    他动不了。

    这个念头,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更冷。

    他又成了那条躺在砧板上的鱼。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

    很轻。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一个身影站在光里,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脸。

    他只能看见一个轮廓,那是一个女人才有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用最名贵的墨,在最洁白的纸上,由最多情的手,随意勾出的一笔。

    多一分显得臃肿。

    少一分失了韵味。

    恰是那般好。

    “醒了?”

    女人的声音像是江南四月天里,被春风吹皱的一池碧水,声线里都带着点懒洋洋的暖意。

    她缓步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