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声,肩头中箭,踉跄着倒退一步,被同伴迅速拖到后方。
“鸟铳手!”车阵后,负责指挥右翼火器的把总声如炸雷,压过了一切喧嚣,“前方四十步!自由射杀残敌!”
命令一下,早已准备多时的鸟铳手们立刻从车阵的缝隙和盾牌的间隙中探出铳管。他们虽然也被这惨烈的景象和飞来的箭矢吓得脸色发白,但数月来的严酷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装弹、压实、点燃火绳、瞄准——一系列动作在肌肉记忆的驱动下完成。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虽不齐整但异常密集的铳声爆豆般响起!白色的硝烟再次弥漫开来。铅子如同飞蝗般扑向那些仍在试图顽抗的后金散兵。
一个刚拉开弓的后金兵胸口猛地爆出一团血,一声不吭地仰面倒下。另一个正试图拖走受伤同伴的甲兵,被几颗铅子同时击中,惨叫着滚倒在地。可能由于距离太远,杀伤效果还是不够理想,大部分的弹丸都打偏了。
“长枪手、刀盾手!前出掩护!”一个司营官抓住战机,再次厉声下令,“铳手跟上,抵近了打!”
赵胜、李狗儿等长枪兵闻令,立刻与刀盾手配合,数十人组成一道移动的枪盾壁垒,从车阵的缺口处坚定地向前推进了十余步。鸟铳手则紧随其后,利用前方战友的掩护和地上倒毙的战马、敌尸作为新的掩体,再次开始紧张而快速的装填。
这个大胆的推进,瞬间将火力的锋芒延伸到了仍在挣扎的后金兵脸上!
火铳的轰鸣和零星顽抗的箭矢对射,构成了两次毁灭性炮击之间短暂却激烈的插曲。明军凭借主动的攻势和火力密度,牢牢压制并清剿着残敌。
冷僧机摇晃着站起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绝望的场景:明军的火器轰击一轮接着一轮,步卒还敢主动前出反击!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和重整的机会!
还不等他从这可怕的、连绵不绝的打击中回过神——
轰!轰!轰!
前方再次传来了催命般的轰鸣!
明军的炮手动作快得吓人,在王二的吼骂和鞭策下,竟然完成了第二次装填!第二轮的霰弹风暴呼啸着再度降临!这一次,炮弹主要砸向了那些受伤未死、聚集在一起试图后退的后金兵人群最密集处。
这第二波的致命铁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原本还在依着本能射箭或者试图收拢队形的后金兵终于彻底地崩溃了。幸存者发一声喊,什么“八旗马甲天下无敌”、“巴图鲁的荣耀”全都抛在了脑后,调转马头甚至徒步奔跑,只想着逃离这片吞噬生命的死亡之地!这一刻,他们总算明白,在如此凶残、如此连贯的火力面前,个人勇武是多么的可笑和渺小!
“鸟铳手!全体前出!自由组队,自由射杀!”
已经推进到阵前的鸟铳手们,听到命令后迅速散开,三三两两组成松散的射击小组,追着那些彻底崩溃、只顾逃命的溃兵背影,进行了最后一轮快速且致命的自由射击。
“砰!”“砰!”“砰!”
铳声更加凌乱,也更加致命,如同猎手在精准地点杀逃窜的猎物。铅弹从背后追上了逃亡的溃兵,又扫倒了一片。这轮射击,彻底打掉了建奴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只剩下最纯粹的、亡命奔逃的恐惧。
冷僧机甚至连一匹无主的战马都没来得及找到。一个新兵,后来在记录里只被称作张得胜的,正跟着大队人马疯狂地砍杀着。他一眼瞥见地上有个落马的鞑子军官,穿戴很是不凡,想也没想便纵马掠过,借着战马的冲力,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马刀顺势狠狠地一刀劈下!
冷僧机,这位后金正蓝旗里有名的巴图鲁,或许曾想过千百种壮烈战死的场面,却绝对没有料到他的结局竟是如此——在一个混乱不堪的午后,在一片无名的江滩上,被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卒,像砍柴禾一般,一刀便剁下了头颅。
他最后映入眼帘的,只有几门还在冒烟的火炮,和一片被火炮与火铳硝烟彻底染红了的、血色模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