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诗人追问"乜嘢至喺我?"时,这个问题既关乎个体存在,也可理解为对粤语文化主体性的探寻。
《我系唔喺我?》的哲学深度令人想起海德格尔对"此在"(Dase)的分析,尤其是"在世界中存在"(Beg--the-world)的概念。树科通过粤语特有的空间介词"喺"(在),将存在牢牢锚定在具体的生活世界中。诗中那个既质疑自我又渴望定义的说话者,正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总是已经"处于自我理解过程中的存在者。而"宇宙大爆炸嘅东东"这样的俚语化表达,又巧妙地将量子物理学与日常语言结合,体现了现代人科学认知与生活体验之间的鸿沟。
与其它粤语诗歌相比,树科这首诗的独特之处在于其将方言的鲜活与哲学的深邃融为一体。香港诗人也斯的作品虽也探讨身份认同,但更多聚焦于城市经验;澳门诗人袁绍珊的粤语诗偏向抒情传统。而树科以粤北韶城为背景,将地方语言提升到了存在论探讨的高度,这种尝试在当代汉语诗歌中实属罕见。
在诗歌形式上,这首诗采用了自由诗体,但通过粤语特有的节奏感创造了内在韵律。四行一节的结构看似随意,实则暗合起承转合的传统美学。尤其是每节末尾的疑问或感叹句式,形成螺旋式上升的哲学追问,从镜像到血肉,从宇宙到神明,层层推进又回环往复,恰如自我认知的永恒循环。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这首诗对非粤语读者构成了特殊的挑战与诱惑。那些无法完全理解的粤语词汇和句式,反而成为诗歌"陌生化"效果的一部分,迫使读者放慢阅读速度,仔细品味每个字的微妙差异。这种语言屏障恰如其分地呼应了诗歌主题——自我认知本就充满隔阂与误解,完全的透明性或许永远无法达成。
树科通过《我系唔喺我?》完成了一次精彩的语言哲学实践。在"我系我"的确定性宣称与"我喺我?"的存在论怀疑之间,在"冇数嘅我"的复数存在与"点会喺我"的个体焦虑之间,诗歌为我们打开了一个主体性流动的弹性空间。这首诗最终告诉我们:或许自我不是一个可以被固定回答的问题,而是一种永远处于自我质疑中的追问姿态;不是一种本质性的"系",而是一种情境性的"喺"。在这个意义上,树科的粤语诗学为我们时代的主体性困境提供了独特的方言解答——用最地方的语言,探讨最普遍的存在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