彳彳亍亍,自然灵识……\"将全诗推向哲学高度。\"彳亍\"在现代汉语中意为\"小步慢走\",诗人将其拆解重组为\"彳彳亍亍\",既是对《诗经》\"踟蹰\"传统的继承,又是对鲁迅《野草》中\"彷徨\"意象的发展。而\"自然灵识\"这一词组则将行走体验提升到精神觉悟的层面,令人想起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序言中提出的\"诗歌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的观点。不同的是,树科通过粤语的音韵特质,赋予了这种\"自然\"以地域文化的特殊内涵。
从诗学传统看,《臩一臩》体现了对中国古典山水诗和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双重继承与革新。诗人将谢灵运\"池塘生春草\"的即目直寻、王维\"空山不见人\"的禅意与艾略特\"客观对应物\"理论熔于一炉,却又通过粤语的独特表达创造出全新的诗意空间。这种创造不是简单的语言移植,而是深植于粤语文化土壤中的自然生长。清代诗论家叶燮在《原诗》中强调:\"诗之基,其人之胸襟是也。\"树科的粤语诗写作,正是其岭南文化\"胸襟\"的自然流露。
在文化地理学的视野下,《臩一臩》展现了粤语作为方言的诗性力量。粤语保留了古汉语的入声系统和大量古词汇,被称为\"语言的活化石\"。诗人充分利用这一特性,在\"趯\"、\"黐\"、\"??\"等方言词中植入文化记忆,使诗歌成为抵抗语言同质化的文化实践。法国思想家德勒兹提出的\"少数文学\"概念,在此得到了生动体现:方言诗歌通过主流语言的内部变异,创造出新的表达可能。
从接受美学角度考量,粤语诗《臩一臩》为不同读者提供了差异化的审美体验。对于粤语母语者,诗歌中的方言词汇唤起的是亲切的乡音记忆;对于非粤语读者,这些陌生词汇则形成\"陌生化\"效果,延长了审美感受的过程。俄国形式主义批评家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的存在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树科的方言写作,正是通过语言的\"阻拒性\",使读者重新感受那些在普通话表达中已经自动化了的日常经验。
《臩一臩》的现代性意义更在于其对都市经验的诗意转化。诗中\"逛逛,企企,行行\"的都市漫游者形象,与波德莱尔笔下的\"fneur\"(城市漫游者)形成跨时空对话。但树科没有停留在对都市异化的批判,而是通过方言的韵律和意象,找到了在都市中\"诗意栖居\"的可能途径。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语言是存在之家\",粤语作为诗人的\"母语之家\",为其提供了抵抗现代性碎片化的精神庇护。
在当代诗歌普遍陷入\"怎么写\"的形式焦虑和\"写什么\"的意义危机之时,树科的《臩一臩》提示了一条可能的出路:回归方言的源头活水,在地方性知识的沃土中重新培育诗性的种子。这种回归不是保守的怀旧,而是如本雅明所说的\"在历史的碎片中寻找救赎\"的文化实践。诗人通过粤语的音韵、词汇和语法,重建了人与地方、语言与存在的诗意关联。
《臩一臩》的结尾\"自然灵识……\"中的省略号,或许正暗示着这种方言诗学的开放性未来。在全球化与地方性张力日益加剧的今天,方言诗歌不是文化保守主义的堡垒,而是多元现代性的重要见证。树科的粤语诗写作,如同古代岭南的\"瘗鹤铭\",在语言的峭壁上镌刻下当代人寻找精神家园的集体记忆。这种记忆,将随着方言的韵律,在\"彳彳亍亍\"的行走中,持续唤醒我们对\"诗意栖居\"的本真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