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刚漫过京城南城墙的箭垛,就被成片的稻浪染成了金红色。
一年时光,新政如春雨漫过京畿,
曾经被隐匿的数百万亩良田,
如今都插上了青秧,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
风一吹,农夫们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是他们三年来收成最好的一秋。
都督府后堂的窗棂全敞着,风裹着稻花香飘进来,落在案上摊开的田亩清册上。
林青坐在案后,指尖捏着支狼毫,
正核对城南最后一片隐田的交割记录。
册页上的字迹工整,每一笔都记着田主、亩数、应交粮税,
比往年混乱的账册清爽了不知多少。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年来连轴转的忙碌没让他显出疲态,只是眼底的沉郁深了些,
新政虽稳,朝堂的暗流却越来越汹涌,
那些被清了隐田的权贵,表面顺从,暗地里不知在憋什么花样。
“大人!
大事不好了!”
亲卫陈武的声音撞在门框上,带着急喘,打断了林青的思绪。
林青放下狼毫,指尖在清册上轻轻一顿:
“慌什么?慢慢说。”
“是城南的弟兄!”
陈武扶着门框喘匀了气,声音依旧紧,
“方才接到哨探回报,城南驻防的弟兄被百姓围了!
足有几百人,
拿着锄头扁担,喊着要赶他们走,
说说咱们靖安军占了他们的田,还抢了秋收的粮!”
“什么?”
林青眉头一皱,“上个月才帮百姓修了排水渠,怎么会突然被声讨?”
陈武急声道:“不清楚!
哨探说,是有人在中间挑唆,说排水渠占了良田,
官府给的补偿粮被弟兄们私吞了,
还说还说咱们靖安军是刮民军,比之前的勋贵还狠!
周大人怕激化矛盾,没敢下令动武,只是让军卒们守在营门里,
可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林青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下意识按在腰间靖难刀上。
城南涝洼区的百姓,去年还因为积水颗粒无收,
是军卒顶着暑气,挖了半个月才通了排水渠,官府还按每亩五斗粮的标准给了补偿,
这些都是他亲自督办的,怎么会变成占田抢粮?
显然是有人故意造谣,
借百姓的手来搅乱新政,顺便打压靖安军。
“备马!”
林青的声音冷得像冰,
“带上两百亲卫,跟我去城南!
告诉周兴,不许伤一个百姓,若有人敢趁机动手,先拿下再说!”
“是!”
陈武转身就跑,甲片碰撞的声响很快消失在院外。
林青快步走进内室,
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系紧靖难刀,
又从案头拿起一枚鎏金令牌,那是五军都督府的调兵令,
对他来说,此物用不上,但却能镇住百姓。
他走到镜前,理了理衣领,镜中的自己眼神锐利,
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鬓角多了几根银丝。
不多时,院外传来马蹄声,陈武已备好马匹。
林青大步走出府门,翻身上马,
玄色衣袍在风里展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两百亲卫紧随其后,马蹄踏在青石板上,
出整齐的哒哒声,惊得路边小贩连忙收摊,却没人敢多问,
如今京城里的人都知道,
靖国公的兵马,从来只往最乱的地方去。
城南的景象与城内的热闹截然不同。
越往南走,路边聚集的百姓越多,
大多手里拿着农具,脸上满是愤懑,还有些人在低声议论,眼神里带着不安。
远远地,就能看到军寨营门,
黑色营旗插在土坡上,却被密密麻麻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隐约能听到“滚出城南”
“还我良田”
的喊声。
林青勒住马,翻身跳下,玄色劲装沾了些尘土,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
他拨开人群,一步步朝营门走去,
百姓们见他穿着劲装,腰间佩刀,眼神又冷又厉,
都下意识地往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靖国公!
是靖国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