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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多时,高阳县有头有脸的乡绅富户们陆续抵达高阳楼前,彼此拱手寒暄,衣冠济济,将小小的空场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节庆的喧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观望——毕竟石家刚倒,新县尊在场,谁都想看看风向。
沈开阳见人已齐备,精神更是一振,他整了整衣襟,咧开嘴,脸上堆砌着近乎夸张的热忱笑容,几步踏上礼台中央,运足中气,对着台下高声喊道:
“吉——时——已——到!
牵——开——春——牛——!”
话音未落,人群便自分开一条通道。
一个膀大腰圆、赤着上身的壮汉,牵引着一头毛色略显黯淡、步履沉稳的老黄牛,缓缓踱上了铺着红布的礼台。
那牛显然见过些世面,并不十分怯场,只是偶尔甩甩尾巴,喷个响鼻,硕大的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周围攒动的人头。
阳光照在它粗糙的皮毛上,映出岁月劳作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经纬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从旁边侍立的胥吏手中接过一匹崭新的、艳如朱砂的红绸。
那绸缎触手光滑冰凉。
张经纬稳步上前,靠近那温顺的老牛。
他伸出手,老牛微微侧头,湿润的鼻息拂过他的官袍袖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经纬的动作显得异常利落——他并非简单地缠绕,而是手指翻飞,竟在那粗壮的牛角上灵巧地打了个颇为精巧的蝴蝶结!
红绸在灰褐色的牛角上绽放,鲜艳夺目,引得台下出一阵低低的、带着善意的惊叹声。
这花哨的系法,倒显出几分与严肃官服不太相称的“巧思”
来。
沈开阳在一旁看得真切,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时机,上前一步,对着张经纬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充满恭维:“好!
大人系红,手法精妙,寓意吉祥!
高阳今岁丰收可期矣!”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更盛,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得寸进尺”
,“听闻张大人学富五车,文采斐然,有‘天笔’之誉。
今日开耕盛典,乃我高阳农事之始,意义非凡。
沈某人斗胆,厚颜向大人讨一篇贺耕词墨宝,为这良辰吉日添彩,更为我高阳农桑祈愿,不知大人可否赐福于民?”
他这话说得极漂亮,既捧高了张经纬,又把“为民请愿”
的帽子扣得严严实实,由不得人拒绝。
台下乡绅们闻言,也纷纷附和:“请大人赐墨宝!”
“张大人文采风流,是我等之福啊!”
张经纬被这突如其来的吹捧和众意拱得心头一热。
他本就自负才情,此刻更觉意气风。
他矜持地一挥手,朗声道:“沈掌柜过誉了。
不过既是乡梓盛事,为百姓祈愿,本官岂有推辞之理?那我就献丑了!”
早有识趣的胥吏捧上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
张经纬提笔在手,蘸饱了浓墨。
他目光扫过台下殷切的人群,又掠过那头系着红绸蝴蝶结的老牛,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段熟悉的旋律和画面——那是他在南方某地考察时,在电视里看到的一农忙歌。
歌词通俗质朴又意境开阔,旋律欢快,朗朗上口。
当年他在京城衙门年会时,还曾一时兴起,领着几个年轻女同事排演过,穿着戏服又唱又跳,博得满堂彩,那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此刻应景,拿来一用,既显亲民,又足够“文采”
!
主意一定,他胸中再无阻滞,手腕悬动,笔走龙蛇。
饱蘸浓墨的狼毫在宣纸上唰唰作响,一行行遒劲有力的行楷跃然纸上:
国以民为本,国泰固民安。
民以食为天,五谷催农忙。
望大地苍茫,五谷丰登。
观风吹草动,尽现牛羊。
济得大国泱泱,百姓央央。
笔锋收住,张经纬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
。
这词儿他写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要不是纸就那么大点,他能把所有歌词都抄上去。
沈开阳立刻凑上前,大声念诵出来,声音洪亮地传遍全场。
“张大人此词,气势恢宏,意境深远,实乃我高阳开耕之绝佳祝祷!
妙!
妙啊!”
台下乡绅们自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然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