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绯袍交错,唾沫横飞,面红耳赤。支持削藩的慷慨激昂,痛陈藩镇之弊;反对者则忧心忡忡,大谈内忧外患、社稷倾危。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九层金阶之上,小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争吵惊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又往珠帘方向缩了缩。珠帘之后,石太后的身影依旧端坐,沉默着,无人能窥见其神情。
过了一会。
石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将焦点转向了沉默片刻的赵明诚:“中枢令,哀家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明诚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回禀太后,老臣自始至终都认为,削藩之事,操之过急。其中关隘,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顿了顿,抬眼瞥了一眼石锦朝,慢悠悠地补充道,“若要老臣直言……只怕会失了公正,惹人非议啊。”
“无妨!”珠帘后的声音斩钉截铁,“中枢令乃国之柱石,但说无妨!哀家与陛下,自有明断。”
“谢太后。”赵明诚挺直腰板,目光扫过殿内群臣,声音沉稳而清晰:“老臣以为,天朝诸位王爷,虽各拥重镇,然其力量,尚不足以撼动中枢之根基。朝廷真正的隐患,不在藩篱之外,而在民间之内!此祸不除,犹如堤下蚁穴,日积月累,恐有溃堤之危!”
他这番话如同石破天惊,瞬间盖过了方才关于削藩的争吵。殿内再次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这老相爷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石锦朝眉头紧锁,立刻追问,声音带着警惕:“中枢令此言何意?何为民间隐患?”
“天灾人祸,皆为隐患。”赵明诚不疾不徐地回答,“天灾无常,非人力可全控。然人祸,却可防、可控、可治!”他眼中精光一闪,从宽大的紫袍袖中,郑重地取出一份装帧朴素的奏疏,“老臣这里,恰有一封来自河东道云州高阳县的奏疏,其所述之‘人祸’,触目惊心,直指国本!还请陛下、太后御览!”
话音未落,早有准备的殿前司侍者们立刻行动。一份份早已誊抄好的奏疏副本,如同流水般迅速呈递到小皇帝和珠帘后的石太后面前。更多的副本,被侍者们恭敬地分发到殿内每一位大员手中。
石太后展开手中的奏疏,只扫了一眼开头几行,便微微蹙眉,轻声道:“够长的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赵明诚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璞玉般的赞叹:“太后明鉴!此疏名为《陈石疏》,乃高阳县令张棋(张经纬)呕心沥血所着!老臣初见此疏,亦是为之震撼!其文条理之清晰,剖析之深刻,证据之翔实,实为罕见!为了便于阅览,门下省的同僚们可是用了一大块朱红(指大量朱笔批注细节、重点)才将其精髓标注出来!”
“张棋?”珠帘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这名字……听着耳熟。”
就在这时,一直努力保持端坐的小皇帝李琰,在听到“张棋”、“高阳”几个字时,眼睛骤然一亮!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竟“腾”地一下从宽大的龙椅上窜了起来,小小的身躯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指着赵明诚的方向,用那清脆的童音脱口而出:
“是‘醉擒虎将’的张棋!是张经纬?!就是那个单枪匹马闯虎穴,生擒韩烨的张棋?!”小皇帝的脸上充满了崇拜和向往,仿佛听到了偶像的名字。
“陛下!”珠帘后传来石太后略带责备但又不失威严的声音,“注意体统!”
小皇帝被这声音一激,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小脸一垮,吐了吐舌头,连忙乖乖坐回龙椅,但那双大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盯着赵明诚和那份奏疏。
赵明诚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恭敬:“陛下所言极是,正是那位张经纬。”他随即转向珠帘,语气转为沉痛激昂:“此《陈石疏》,字字血泪,揭露我朝对‘五石散’管制之失当!致使此等石毒如附骨之疽,泛滥成灾!地方官府屡禁不绝,根本原因何在?此疏剖析入木三分!其害之烈,远胜刀兵!老臣泣血恳请陛下、太后,降下圣旨,雷霆扫穴,救天下黎民于石毒之苦海!”
就在赵明诚慷慨陈词之际,殿内拿到副本的大臣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石锦朝的目光在奏疏上飞速扫过,起初是不以为意,但越看脸色越是凝重,眉头越锁越紧,握着奏疏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当看到其中关于石药来源、石贩惩治、官府统管、以及管理细节描述时,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他的脊背,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这……此疏所述,环环相扣,鞭辟入里……妙!实在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