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o8章 好(1 / 5)

养老院的桂花树又熬过了一个冬天,春末夏初时,终于攒足了力气,把细碎的金花瓣缀满了枝头。

风一吹,花瓣就像撒了把碎金,落在窗台、石桌、甚至林薇晾在走廊的白大褂上——那白大褂已经不是医院的样式了,是养老院的浅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浅白的毛边,却总沾着桂花的香,绵密、清甜,像阿雅小时候趴在她怀里时,头上沾着的橘子糖味。

这天清晨,林薇刚把张奶奶扶到石凳上晒太阳,传达室的王伯就举着个包裹朝她喊:“林护士,你的快递,地址是海边来的!”

林薇快步走过去,指尖先碰到快递单边缘的毛边,像摸到阿雅旧校服上磨软的袖口。

快递单的纸有些薄,被晨露浸得微微皱,上面的地址是阿雅妈妈老家的小镇,收件人栏写着“林薇,代阿雅收”

,字迹歪歪扭扭,笔画间总有些迟疑的停顿,却透着熟悉的柔软——和她给阿雅缝布偶熊时的针脚一样,每一笔、每一针,都藏着怕惊扰了什么的小心翼翼。

她指尖蹭过“阿雅”

两个字,忽然想起阿雅妈妈当初在医院走廊里,也是这样一笔一划写阿雅的名字,写着写着就哭了,说“这两个字,以后只能写在纸上了”

回到房间拆包裹时,林薇特意找了把小剪刀,轻轻挑开胶带——她怕力气大了,会碰坏里面可能装着的、阿雅妈妈精心准备的东西。

胶带撕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海腥味混着栀子花香飘了出来,不是市面上香水的甜腻,是海风晒过的清爽,混着干花的温润,像阿雅妈妈老家海边的清晨。

包裹里垫着一层浅蓝的棉布,是阿雅那件印着小太阳的旧外套拆的——林薇认得那布料,袖口磨出的毛边还在,衣角那点没洗干净的草渍,被阿雅妈妈用针线绣了朵小小的栀子花,针脚歪歪扭扭,却把草渍盖得严严实实。

棉布中间躺着个磨得亮的贝壳手链,每颗贝壳都有拇指盖大小,边缘被磨得没有丝毫棱角,像是被海风反复冲刷了千百次,又被阿雅妈妈的指尖摩挲了无数个夜晚——指尖蹭过贝壳表面时,能摸到细微的凹凸,是海水留下的纹路,带着海风的凉意。

最中间那颗贝壳上,刻着极小极小的字:“妈妈的阿雅”

,刻痕里还填了浅浅的银粉,是阿雅妈妈特意描的,怕日子久了,字迹会淡得看不见。

手链下面压着一张信纸,纸页是从旧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留着撕痕,右上角粘着半片干枯的栀子花瓣——花瓣已经脆了,一碰就簌簌掉渣,却还留着淡白的底色,像阿雅生病时没力气睁开的眼睛,软乎乎的。

林薇认得这花瓣,是去年医院楼下的栀子花,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摘过一朵压在阿雅的日记里,后来寄给了阿雅妈妈,没想到她竟留着,又嵌回了信里。

“林薇,见字如面。”

信的开头很简单,字迹却比快递单上的稳些,想来是写的时候,特意放慢了度,“去年秋天开始,我每天清晨都去海边捡贝壳。

退潮后的沙滩上,贝壳多得像星星,有的碎了角,有的沾着沙,我就挑最圆、最亮的,带回家用温水泡着,再用细砂纸一点点磨。

磨坏了十几颗,才攒够串手链的量——阿雅以前说,要给我串条‘全世界最漂亮的手链’,现在算替她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等我以后见到她,再让她自己补。”

信里的字断断续续,有的地方墨水晕开了,是眼泪滴在纸上的痕迹,晕得“阿雅”

两个字变了形,却更显真切:“老家的海很好,比城里的天干净。

每天清晨雾散了,就能看见太阳从海里钻出来,橘红色的光铺在海面上,浪头一卷,就成了阿雅画里那种‘会流动的糖’。

我在院子里种了栀子花,就种在阿雅小时候最喜欢的秋千旁,夏天开花时,香得能飘到巷口,风一吹,花瓣落在秋千上,总觉得阿雅会突然从屋里跑出来,踩着花瓣跳上秋千,喊我‘妈妈,花开了,我们摘一朵别在头上好不好’。”

信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太阳,颜色用的是淡橘色,涂得比阿雅画的更圆些,边缘还画了圈细细的波浪线,像海面上的涟漪:“前阵子去镇上赶集,顺道去了陈医生的诊所。

他的诊所刷了新漆,米白色的墙,墙上阿雅的奖状被擦得亮亮的,旁边贴满了小朋友画的画——有画海边日落的,有画小太阳的,还有一张画布偶熊的,熊的眼睛是两颗亮晶晶的珠子,像阿雅妈妈缝的那颗纽扣。

陈医生说,每天给看病的孩子讲阿雅的故事,说她是‘最勇敢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