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目光才会最终越过苏厉，再次投向那庞大沉默的巡天辇，那才是郭家此行的象征。

虽然里面空落落的，但是至少是一个稍微大一点，华贵一点的玩具。

至于苏厉本人？

只是最后的一粒碍眼的微尘罢了。

所以，他说，“你想怎么玩？我奉陪。”这绝对是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

在合道境强者看来，他们做得再多和再正确，也不过是蚂蚁徒劳的奔逃。

这场漫长旅途何处收尾和结束，全靠余兴节目能够让韩尘“玩”多久。

和韩尘大眼瞪小眼的苏厉，此时心脏也是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混合着冰冷的恐惧直冲头顶。

玩？

他郭家宿老苏厉，郭家四杰之一，此刻在对方眼中，竟只配得上一个“玩”字？

他心中多少冒出来一些愤怒，但是在目光触及韩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看到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后，他最后一丝冲动的火星还是被浇灭了。

一切阴谋都已经使用过了。

两个阵法，以及自己的两个同僚，一切方法都用过了。

苏厉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浓郁的，还未散去的血腥气呛得他肺部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沸腾的头脑冷静了几分。

他缓缓地，将仅剩的那柄单剑垂下。

“白大王。”苏厉的声音沙哑依旧，却已褪去了大部分戾气。

只余下一种似乎不知道怎么伪装出来的疲惫的冷静。

“打打杀杀，终究是下乘。不如……坐下来谈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真的无视了脚下粘稠的血泊和碎裂的肢体，直接大大方方地盘膝坐了下去。

双剑之中仅剩的单剑，也被他随意地插在身旁的地上。

这也让远处那些看戏的郭家修士们，惊愕地看着苏厉。

坐下来？谈谈？

在这王杰和郭凯刚刚死亡的血雾之中？在两大阵法都被冲破了的尸山血海之中？

与这个刚刚还如同杀神降世，几乎将他们屠戮殆尽的贼寇头子谈一谈？

韩尘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这老狐狸倒是能屈能伸。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点玩味。

“也好。”韩尘的声音依旧平淡。

而后，他的左手随意地朝身侧凌空一划，这样的动作也是让郭家修士们吃了一惊。

莫非，之前苏厉长老偷袭了对面万家的那个万子奇，所以现在眼前的贼寇头子，就要在嘴上说和解的时候，给苏长老也来一发偷袭吗？

不过，近距离感受着韩尘气息的苏厉，倒是不动声色地。

因为他就可以确定，韩尘的目标并非自己。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剑气瞬发而出，无声无息地掠过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巨石。

很快，那坚硬的山石就如同被热刀切过的黄油一般，整个上半截平滑地滑落下来，轰然砸在血泊里。

切口处光滑如镜，露出的平整的切面，而后韩尘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在那块刚刚削出的，还散发着新鲜石头气息的平整石面上，从容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绕弯子。”

韩尘看着苏厉，开门见山道：“方才你偷袭万兄弟那一剑，阴险下作，对等报复的话，也许我就该让你碎尸万段。”

他的语气没有刻意加重，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倒是苏厉本人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强装的镇定。

“白大王手段通天，苏某佩服。”

苏厉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白大王若要追究，苏某认了，但若只是一个死，那苏某也就认了。”

韩尘指了指苏厉后面的巡天辇。

“好，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不怕我毁了这个大轿子吗？”

“里面其实没人吧？你费尽心思保护它付出了那么多，就不怕到头来功亏一篑吗？”

而苏厉顿了顿，目光坦诚地迎向韩尘笑道：“白大王神目如电，竟然早已看出，那巡天辇里空无一人。”

“只是，就算是如此，我也还是不怕的。”

“因为我苏某一生，只管身前事，从不管身后事，死后就是把苏某的尸体拿去喂狗都可以，我不在乎。”

“白大王，你若是要来破坏，那就破坏吧，我苏某只需要拼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