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7校场之中,凌尊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凌傲的断臂静静躺在一旁的沙地上,血色晕染开来,如同一幅不慎泼洒的写意画。
他本人已因剧痛和惊惧昏死过去,面色灰败如纸,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苟存着一口气。
而手持天策刀的凌风,玄色衣袍上溅了点点血梅,他却浑不在意。
他的视线,越过瘫软如泥、涕泪横流的凌尊,落在了大太监李福身上。
李福那张常年不见日头、白净得有些过分的脸上,此刻汗出如浆。
他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六殿下,够了,真的够了!您的气也出了,再闹下去,可就不意气之争了啊!”
他心里明镜似的,四皇子凌傲是跋扈过头,自取其祸,二皇子凌尊更是色厉内荏,不堪一击。
可他是陛下的人,是这宫里的眼睛和耳朵,若真眼睁睁看着六皇子在他面前再斩一位兄长,他李福有几个脑袋够砍?
凌风闻言,眼皮懒懒一掀,却透着吓人的杀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老李,机会我给过你一次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如果再拦着,那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刀,下一次会不会认错人。”
李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激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方才凌风斩向凌傲那一刀,其实一样可以先劈了他。
但显然,凌风有意做了停顿,才给了李福躲避的时间。
“六、六殿下……”
李福的嗓音干涩得厉害,他想再劝,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李公公!李福!救救我!快救救我啊!他是疯子!他真的疯了!”
凌尊的哀嚎适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他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皇子威仪,瘫坐在地上,锦袍沾染了尘土和血污,头发散乱,脸上眼泪鼻涕混作一团,看着凌风一步步逼近,如同看着索命的阎罗。
凌风看着凌尊,眼底深处那抹失望与索然越发明显。
他甚至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什么。
这样的对手,让他连挥刀都显得有些……无趣。
“二哥,”凌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与凌尊的歇斯底里形成残酷对比,“你准备好赴死了吗?”
只这一句,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凌尊的心口。
他猛地一噎,随即爆发出更加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刀锋加颈的剧痛。
李福脸色惨白,进退维谷。进,是六皇子毫不留情的刀。
退,是陛下事后可能的雷霆之怒。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火上慢烤,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煎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殿外广场传来。
起初只是隐约可闻,迅速变得清晰、密集,如同骤雨敲打在琉璃瓦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力量,打破了殿内濒临崩溃的死亡氛围。
紧接着,是甲胄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宦官那特有的、尖细而拉长的高唱:
“陛—下—驾—到—!”
这一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场面瞬间炸开,又诡异地凝固。
李福几乎是瞬间,那佝偻的腰杆挺直了些许,脸上血色回涌,长长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救星到了!
他的主子,这大景朝的至尊,终于来了!
他不用再独自面对六皇子那柄要命的天策刀了。
他迅速后退几步,垂首躬身,摆出最恭谨的迎驾姿态,甚至不敢再去多看凌风一眼。
瘫在地上的凌尊,先是一愣,随即,那死灰般的脸上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那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癫狂喜悦。
“父皇!是父皇!父皇来了!哈哈哈!凌风!你完了!你死定了!”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若非此时他被绑着,恐怕已经连滚带爬的冲向了景帝。
唯有凌风,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握刀的手都没有一丝颤抖。
那马蹄声和唱名声,似乎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殿门外那越来越近、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銮驾仪仗,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