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九郎叩拜几次,又起身,将最后一炷香插进神像前的铜炉。
他转过身时,宽大的衣袍下摆扫过青砖,带起一丝极轻的风。
四周的乐队不知何时已摆好阵型,领头的鼓手将鼓槌在鼓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而后手腕一沉,第一声鼓点便落了下来。
那鼓声不似寻常祭祀的柔和,倒带着股沉甸甸的力道,一下下敲在人心口。
紧接着,号角次第响起,旋律雄浑得有些刺耳,不是求神庇佑的温婉曲调,反而透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
颜如玉站在暗处,眉头微微蹙起。这曲子不知怎么的,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听过——或许是看影视剧的时候,古战场演奏过的调子?
又或是在历史记录片里看过?
她努力回想,脑海里却只余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记忆。
乐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空气里还残留着号角的余韵,刘九郎抬眼看向站在左侧的丁刺史。
丁刺史抬手摆了摆,动作不疾不徐,先前抬神像上来的八个汉子立刻上前,他们都穿着短打,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为首的汉子走到神像底座旁,弯腰将木杠穿进预设的扣环里,其余人见状也迅速跟上,四人一组,分别扶住前后的木杠。
“起!”为首的汉子低喝一声,八人同时发力,神像被稳稳抬起。
他们步伐整齐,一步步朝着水边走去,脚步落在石板路上,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木杠偶尔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到了水边,汉子们放缓脚步,将神像慢慢往水里放。
河水漫过神像的底座,激起一圈圈涟漪,而后顺着神像的衣纹往下淌。
就在神像底座完全没入水中的瞬间,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只喊了一个字:“拜!”
刘九郎率先屈膝跪下,双手放在膝前,腰背挺得笔直。
丁刺史紧随其后,官袍的下摆铺在地上,没有丝毫凌乱。
岸边的官员与随从们也纷纷跪下,动作整齐。
远处的百姓更不必说,从刚才跪伏在地,此刻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头都未曾抬起。
他们对着滚滚水涛,沉默叩拜。
表面是在乞求上苍,乞求神明,后面的百姓也定然这么以为,把苦日子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种祭祀上。
可实际上,这水面是什么,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颜如玉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这么多人跪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耳边只有河水滔滔的声音,雾气从水面往上飘,裹着香烛还在燃烧的味道,钻进鼻腔里,有些闷。
她看着最前排的刘九郎,对方始终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侧脸在雾气里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股异常的肃穆。
这场景太诡异了,盛大,却又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就在这时,霍长鹤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颜如玉转头看过去,霍长鹤冲她递了个眼色,目光朝着右侧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她立刻会意,微微点头,两人趁着众人都专注跪拜的功夫,脚步放得极轻,一点点往后退,而后转身离去。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到前方停下,不多时水面上传来船桨划水的轻响。
霍长鹤带着颜如玉跃上岸边的一棵树,而后拨开身前的树枝,朝着前面望去。
颜如玉也跟着探出头,视线里立刻出现了一条快船,正朝着这边缓缓驶来。
船上站着三个汉子,都握着刀,刀刃在雾气里泛着冷光。
其中一个汉子走到船尾,那里绑着两个女子,她们被五花大绑着,嘴里没有塞布条,却只是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出神情。
汉子弯腰,用刀割断了绑在她们身上的绳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绳子落地的瞬间,他伸手抓住其中一个女子的胳膊,轻轻一推,那女子便朝着水里倒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连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另一个女子也一样,被推下水后,很快就没了踪影。
汉子们没有看水里,转身走到船尾的铁链旁,其中一个人伸手解开了铁链上的环钩。
铁链失去束缚,立刻朝着水里坠去,激起一片水花,而后便沉了下去,只余下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纹。
“这应该就是带神兽来的船,”颜如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肯定,“那两个女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