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遍。
这人太扎眼了。那手表价值不菲,最少都应该要大几百美元,还有这带着一股子城里人特有的、混合着淡淡香水的气息,他眼睛不禁眯了眯,这香港老板的派头够大。
他没急着起身,慢悠悠地把手里捻着的线头用牙咬断,啐掉线头渣子,又用指腹用力搓了搓被尼龙线勒出深红印子的拇指,才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起来,走过去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干燥、柔软,带着点凉意,跟他粗糙、带着盐渍和鱼腥、满是硬茧和老茧的手掌一碰,礼节性的握了一下。
“嗯,我是王大海。”王大海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拘谨拘束。大大方方的说“周总。找我有事?”他个子高,站在院门口,身影直接把周慕云笼进一小片阴影里,
“当不起周总,王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我是来做生意的。一笔大的生意。”周慕云笑容不变,仿佛没觉出王大海平淡下的硬实,语气中把大生意特意的加重了口音。
“刚才在村里,就听乡亲们说起王先生前些日子驾着‘顺风号’,一网捞起满舱银鳞的壮举,真是令人神往!我周某人本就做海产生意,走南闯北,最敬重王先生这样有真本事、能从龙王嘴里抢食的好汉!这次专程过来,就是想跟王先生交个朋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他身后的年轻人立刻上前一步,从皮包里拿出一条香烟和一张崭新的名片,动作利落。
“合作?”王大海眉毛不经意微微一挑,手里的梭子“啪嗒”随手丢道渔网上,心里那根弦“铮”地绷紧了。
这人来得太快了!快得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顺风号刚捞到鱼没几天,他一个港岛老板就精准地摸上了门?这份眼力劲儿和腿脚,绝不简单。
“正是。”周慕云推了推眼镜,看着王大海还没有邀请他进屋的打算,而且根本不接他的烟,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更诚恳了,“王先生身怀绝技,窝在这小渔村,实在是明珠蒙尘。鄙人在香港和南洋那边,还有些门路,专收顶好的海货。不管是刚离水、鳞片还带着海露的鲜鱼鲜虾,还是……”他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王大海粗糙的手指,语气放得更轻缓了些,“…或者像那种需要特殊手艺炮制、能锁住深海魂魄的精品干货,周某都愿意出最公道的价钱,有多少收多少!咱们可以签个长期合约,我这边还能先付一笔定金,帮王先生把船队铺开些。这是双赢的好事。”
他顿了顿,直接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面取了一打港币,大概是500元,诚恳的说道:“王先生家业兴旺,周某也能得些好货,岂不美哉?”
长期合同!公道价!预付定金!船队!
这几个词像带着倒刺的鱼钩,精准地钩住了王大海此刻最深处翻腾的渴望——钱!稳定的大钱!有了这个,家里的破屋能翻新,桂兰不用再为油盐发愁,秀兰生孩子能请个好稳婆……那个“船队”的梦,也不再是飘在天边的海市蜃楼。
诱惑,巨大得如同海啸前的巨浪。王大海沉默着,喉结滚动了一下,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硬硬的短发,也吹得他心潮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