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鳞片格外晃眼的大黄鱼。
他把这尾象征着无限盼头的鱼,高高举过头顶。
码头这时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海浪轻轻啃着岸边的礁石,还有那鱼尾巴啪啪拍打的脆响。
王大海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却异常的清晰。
“大家伙呀,瞅瞅我手里这玩意儿。”他晃了晃那条还在挣扎的金鳞鱼。
“它,能填肚子,不假。能换票子,也不假。可它就这点儿用?我王大海觉得并不是。”
“瞅见没?这身金鳞。这就是咱琼崖村的胆儿。是咱敢特么把船开进龙王殿,跟风浪摔跤、跟龙王抢饭吃的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
“它蹦跶得越欢实,就越像咱船队的魂儿。是咱这帮兄弟伙儿,绳子捆一块儿,狂风巨浪下也特么不撒手的那口活气儿。”
“它,更是个火引子。”他声音带着磁性,又带着魔力,“是咱这帮臭打鱼的,拿命当柴禾,拿汗当油,拿血当引信,从深海那口宝箱里硬特么抠出来的——改命的火种。”
他停了一瞬,让这些滚烫的字儿在咸湿的风里烧着,烙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然后,胳膊猛地一抡,狠狠指向村子县城船厂那的方向——所有人都知道,那边里卧着啥。
“今儿个。堆成山的这‘金疙瘩’、‘银元宝’。”他的声音不在平静,音调也随着提高。
“是咱点着的头一把火。这把火烧得旺,烧得特么的海龙王都得捂屁股。”
“它烧的是啥?是咱祖祖辈辈脊梁骨上压的那座穷山。烧的是咱琼崖村老少爷们儿心里头那点憋屈、那点认命的烧透了。”
“可这把火。”他猛地一顿,看向了众人“它就是个开胃菜。就是个引信。听明白没?响儿在后面呢。”
“看见没?那船厂里躺着的,才是咱的真家伙。那大船。那才是能劈开海阎王脑壳的板斧。能把他龙宫宝贝一网兜干净的——定海神针。”
“它在那儿躺着,不是睡大觉。它在等。等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狠狠的说道:“就等咱把今儿个这口气儿、这股劲儿、这颗用贫穷到死的心——全特么给它塞进去。塞满膛。”
“等大船下水那天。我王大海,对着咱琼崖村头顶的天、脚踩的地、坟头里的祖宗牌位,撂下话。”
“咱琼崖村的船队,要犁平这万里海疆。让深海的鱼孙子们,听见咱的号子就尿裤子。”
“让家家粮仓满得往外漫。谷粒子糊墙缝。”
“让娃娃们的碗里,顿顿有肉。长得比船桅杆还高,还结实。别特么的跟咱似的,让穷命压得直不起腰。”
“让咱爹娘那张老脸——皱巴得跟老咸菜似的脸上,天天都挂着今儿个这笑。再不用为口嚼谷,愁得半夜啃炕沿儿。”
最后这几句,他几乎是炸出来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但是却异常的富有情感:
“海大?大得过琼崖存的心齐?浪凶?凶得过咱的胆壮?龙王爷牙口利?利得过咱手里的网、船上的钉?”
“我知道大船的钱是家家户户都出了一份力,勒紧了裤腰带凑出来的血汗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激动人群,沉声说道,“这些钱是大家伙儿活命的指望。可这钱,不是扔水里听响儿的。那是火种。是能点着咱大船炉膛,烧红咱琼崖村半边天的火种。”
“我们村一直以来都是特级贫困村,这个帽子我们不想要,我们背靠这富饶的大海,却这么的贫穷,是因为我们不如别人吗?是因为我们懒惰吗?是因为我们愚蠢吗?”
王大海说道这里,声音带磁性和坚定的决心:
“不。我们比任何人都要强,都要好。我们琼崖村的汉子,骨头缝里都刻着‘不服输’三个字。现在咱琼崖村的心已经捆得比礁石上的藤壶还死。劲儿,还往一个豁口使。”
“咱们就特么的没有闯不过去的鬼门关。没有捞不空的金山银海。。”
“等大船下水,咱们就扯开帆,朝着那金窝子银窝子。”他胸膛剧烈起伏,将全身的力气、憋着的屈辱和不甘、还有那滚烫得能点着海的希望,全灌进最后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给老子—干特么的。。。”
回应他的,是山崩海啸。是憋屈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渴望和力气,猛的炸了。
“为了琼崖村——干特么的。。。”
无数只沾满鱼腥、浸透汗水的手掌,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