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离了他的逻辑。

因为尼尔森的日记他一个字也看不懂。无论打印的还是手写的,所有的字都左右对调了,就像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

休斯博士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急匆匆地来回走了好几圈。他的客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走到第四圈时,他停在窗户前,望向笼罩在巨大堤坝阴影下的湖对岸。这景象似乎让他放下了心,于是他又转向桑德森医生。

“你是指望我相信,尼尔森因为某种缘故被水平翻转了,所以他的左右两边交换了位置?”

“我不指望你相信什么。我只是给你看看证据。如果你能得出其他结论,我会很乐于听一听。我还得说一声,我检查过尼尔森的牙齿。所有的填充物都调换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不妨也解释一下这事。那些硬币也很有趣。”

休斯拿起来那些硬币,里面有一枚先令,就是有漂亮的新式绿铜王冠的那种,还有几枚便士和半便士。要是有人拿这几枚硬币找零,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由于并未具备出众的观察力,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女王的头朝哪个方向看。但是上面的文字——休斯能想象出,如果这些奇怪的硬币被人注意到,造币厂会是怎样一番紧张慌乱的场面。像日记一样,它们也是横向颠倒的。

桑德森医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我已经告诉尼尔森,绝不要提及这件事。我要写一份完整的报告。文章发表后应该会引起轰动。但是我们想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因为你是新机器的设计师,所以我来找你征求意见。”

休斯博士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坐在书桌前,摊开双手,小手指碰在一起。他生平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了左与右之间的区别。

桑德森医生又过了好几天才让尼尔森出院。在此期间,他一直在研究这个特殊的病人,并为他的报告收集材料。在他看来,除了左右对调之外,尼尔森完全正常。他又开始学习阅读了。在最初的怪异消失之后,他的进步很快。他可能再也不会像事故发生前那样使用工具了。在他的余生中,世人会把他当成左撇子。然而,这不会在任何方面妨碍他。

桑德森医生已经不再猜测尼尔森这种状况的成因。他对电学知之甚少,那是休斯的工作。他很有信心,物理学家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出答案。他之前一直都做得到。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它有充分的理由留用休斯的服务。将在一周内投入使用的新发电机是他的智慧结晶,尽管他基本上没参与实际的工程细节。

休斯博士本人就不那么自信了。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很吓人,因为这已经牵涉了全新的科学领域。他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桑德森没有意识到。他知道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一个物体变成它自己的镜像。但是,如此奇妙的理论该怎么证明呢?

关于这次造成了大电枢充能的故障,他已经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资料,并算出了在绕组导电的几秒钟内,流过其中的电流估计有多大。但是这些数字在很大程度上只是猜测。他希望他能重复这个实验以获得准确的数据。要是能说上一句“介不介意今晚某个时候我在发电机一号到十号之间打个完美的短接”,默多克脸上的表情肯定会很好玩。白搭,这个主意绝对通不过。

幸运的是,他仍然有工作模型。利用它开展的测试令他对发电机中心产生的场有了一些认识,但是其强度只是个猜测。它们一定很强。绕组能一直待在凹槽里,实在是一个奇迹。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休斯一直在努力计算,徜徉在原子物理学这个他离开大学后一直小心翼翼避开的领域。慢慢地,完整的理论开始在他的头脑中成形。他离最后的证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道路是畅通的。再过一个月就能搞定了。

那部巨大的发电机本身曾在过去的一年里主宰着他的头脑,现在却显得微不足道。当它通过了最后的测试,并开始向系统输送成百万千瓦的电力时,同事们表达的祝贺他基本上都充耳不闻。他们肯定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他给别人的印象向来是有点不可捉摸。这正是别人对他的期望。如果被招于麾下的天才连点怪癖都没有,公司会感到失望的。

两周后,桑德森医生又来看他。他心情沉重。

“尼尔森回医院了。”他说,“我之前说他不会有什么事,我说错了。”

“他怎么了?”休斯惊讶地问。

“他快饿死了。”

“饿?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桑德森医生将一把椅子拉到休斯的桌前,坐了下来。

“过去几个星期我没有打扰你,”他开始说,“因为我知道你都在忙着研究自己的理论。我一直在密切观察尼尔森,并写我的报告。一开始,就和我对你说的一样,他看起来非常正常。我确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我注意到他的体重在下降。过了一阵子我才确定这一点,然后我开始观察到其他更具专业性的症状。他开始抱怨身体虚弱,注意力不集中。他出现了各种缺乏维生素的迹象。我给了他特制的维生素浓缩物,但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