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少了。等到人们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太晚了。人类将失去主动权,变成一个受人支配的种族。”

斯托姆根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望着楼下的人群。由于领导人不在,他们正在漫无目的地乱转。他暗自忖量着,当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要过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放弃自己的理性和身份呢?温莱特或许是一个率真而诚实的人,但他的许多追随者并非如此。

斯托姆根转过身来面对他的访客。

“三天后我又要去见主管了。我会向他解释你的反对意见,因为我有责任代表全世界的看法。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温莱特不急不慢地又说了起来。

“这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如您所知,我们反对超主的主要理由之一是他们的隐秘。您是唯一和卡列伦交谈过的人——而即便是您,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说来,我们许多人对他的动机心存疑虑,还令人奇怪吗?”

“你听过他的讲话。这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坦率地讲,仅有言辞是不够的。我不知道哪一样更让我们愤恨——卡列伦的全能,还是他的保密。”

斯托姆根沉默了。他对此无话可说——无论如何,他也说服不了对方。有时候他会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说服自己。

当然,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那只是一次非常小的行动,但是对地球来说,那是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事件。没有任何预警,突然之间世界上一众大都市都被笼罩在阴影当中。在那个令人胆战心寒的时刻,一百万人停下工作,抬起头来发现人类不再孤独。

二十艘巨大的飞船,明白无误地象征着人类再过多少个世纪也无法企及的科技水平。整整七天,它们一动不动地悬浮在人类的城市上空,没有表现出任何他们知道人类存在的迹象。不过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表现——那些宏伟的飞船不可能仅凭机缘巧合就那么精准地停靠在纽约、伦敦、莫斯科、堪培拉、罗马、开普敦、东京……

哪怕还没等那些难忘的日子结束,有些人就已经猜到了真相。这不是一个对人类一无所知的种族在进行第一次试探性的接触。在那些沉默而静止的飞船里,心理学大师们正在研究人类的反应。当紧张的曲线达到顶峰时,他们就会显露真容。

到了第八天,卡列伦,地球的主管,向世人做了自我介绍,用的是完美的英语。但是比演讲的方式更加令人震惊的,是演讲的内容。不管用什么标准来衡量,那都是一部天才之作,展现了对人类事务完全、绝对的掌握。

几乎没人会怀疑,演讲中蕴含的丰富学识和精湛演技,以及那些仍深藏不露,但一瞥之际令人心驰神往的知识,都是经过了精心设计的,目的是让人类相信,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智能力量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卡列伦的宣讲结束时,地球上的各个国家都明白了,他们朝不保夕的主权即将走到尽头。地方和国内政府仍将保留着权力,但是在更广泛的国际事务领域,最高决策权已经不再掌握在人类的手中。争论、抗议——都是徒劳的。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触及那些沉思的巨人,即使可以,它们的坠落也会彻底摧毁了繁星之间某个神秘莫测、不为人类所知的帝国。

过了一会儿,**平息了,世界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个大梦初醒的人能够注意到的唯一变化是一种屏息凝神的期待,一种意念中的翘首以盼,此时人类正等待着超主们现身,从他们熠熠生辉的飞船上走下来。

五年过去了,人类仍在等待。

房间很小,除了那把椅子和显示屏透露出关于建造它的生物的任何信息。只有一个入口,直接通向巨大飞船弯曲侧面的气闸。在所有活着的人类当中,只有斯托姆根,曾经来到这里与卡列伦——地球的主管——会晤。

此刻显示屏上一如既往地空空如也。在那块黑漆漆的长方形后面,隐藏着一种彻头彻尾的神秘——但是也存在着对人类的喜爱,以及宏大而宽容的理解。斯托姆根知道,只有经过许多个世纪的研究,才有可能达到那种程度的理解。

从隐藏的格栅里传出一向从容有度的平静声音,连同它蕴含的幽默——斯托姆根对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然而世人在历史上仅仅听到过三次。

“是的,瑞奇,我在听。你对温莱特先生有什么看法?”

“他是个诚实的人,别管他的支持者们怎么样。我们该拿他怎么办?联盟本身并不危险,但是它的一些较为极端的支持者公开鼓吹暴力。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在我家安排一个警卫。但是我希望没有那个必要。”

卡列伦以令人恼火的方式回避了这个问题。他有时候就是会这样。

“欧洲联盟的细节已经公布了一个月。之前有百分之七的人反对我,还有百分之九的人选择不置可否,这两个数字有没有显著的增加?”

“还没有,尽管媒体上出现了一些反应。我所担心的是一种普遍的感觉,就连你的一些支持者也有这种感觉,那就是,现在是时候结束这种保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