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温和宜人,但这种好时光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四天的晚上,他估计自己离沙斯塔只有不到五英里了。这时候,为了绕开伸向海中的巨大的海岬,道路掉转方向,背离大海。走过这一段路以后,就是一处隐蔽的海湾,城市就是在海湾的沿岸建立起来的。道路绕过海边较高的地势时,拐了一个大弯向北延伸,从山上一路向下来到了沙斯塔。

接近薄暮时,布兰特已经可以预见到他今天不可能抵达沙斯塔了。天气变坏了,厚重的、愤怒的乌云从西边快速地飘来,越积越厚。他现在开始顶着狂风爬坡了——道路在通过最后一个山脊时开始变成了上坡。要是能找到一个避风处,他肯定会支起帐篷,准备过夜,但是,他身后的山上方圆几英里都是寸草不生的,除了努力向前,别无他法。

前方很远处,在山脊的最顶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显示出一个又矮又暗的轮廓。那可能是个避风雨的地方,在这种希望的驱使下,他不断往前走,日光低着脑袋顶着风,同样坚定地跟在他身后拖着重重的步子往前走。

雨开始下起来的时候他们离顶峰还有一英里,雨点先是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接着就变得像水帘一样密集。他只能看清楚前面几步路,大雨倾盆中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布兰特的身上已经湿透了,再浇多少水都不会更难受了,事实上,他已经湿到了水继续从头顶流下来时他都几乎会产生受虐快感的地步了。但是他得使很大力气才能在狂风中前进,这让他的体力迅速被消耗。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道路才趋于平缓,他知道自己爬到山顶了。他在昏暗的环境中努力睁大眼睛,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巨大的黑影,他一度以为那是一栋建筑。即便它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但仍然能给他遮风挡雨。

他快走到那里时,雨渐渐小了,头顶上的乌云渐渐散开,露出西方天空的余晖。这一点点光亮足以让布兰特看到他前面的并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座巨大的怪兽石像,它蹲坐在山顶上,目光凝望着海面。他没有时间更仔细地观察这座雕像,只是匆匆忙忙在避风处支起了帐篷,避风处之外狂风仍然在天空中咆哮。

他把自己弄干,准备了一顿晚饭,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在自己温暖舒适的小窝里休息了一下,艰苦的努力终于成功后,身体处于令人愉悦的疲倦中。然后他醒了过来,拿着一只手电走进了夜色当中。

暴风雨卷走了乌云,夜空明朗,星光闪闪。一弯新月正在紧跟太阳的步伐向西沉。布兰特感觉到北边的大海并未沉睡,但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沙斯塔就在,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打着手电筒,沿着这座大石像的侧面一边走一边研究。石像非常光滑,每一处接缝都十分完整,尽管岁月流逝,它表面有污渍,颜色也掉光了,但并没有呈现出磨损的痕迹。他猜不出它建造的时代,可能它比沙斯塔还要古老,也许只是几个世纪前才建造的。没有办法判断出来。

手电打出的蓝白色的强光闪过石像潮湿的、反光的侧面,停留在它巨大而沉静的面部和空洞无神的眼睛上。你也许能看出来这是一张人类的脸,但除此之外,它的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了。它看上去既不像男性,也不像女性,第一眼望去,呈现不出人类的任何情感。然后布兰特发现,长久以来,暴风雨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无数雨滴顺着它冷峻的面庞流下来,留下的痕迹仿佛是威严的眼泪。这些眼泪可能是为这座城市而流,而这座城市的诞生和逝去,如今看上去已经同样遥远了。

布兰特十分疲惫,他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得老高。阳光透过来,把帐篷照亮了一半,他就在这里躺了一会儿,慢慢地恢复知觉,想起自己在哪儿。之后他站起身来,眯着眼睛走进阳光里,夺目的阳光几乎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斯芬克斯石像看上去比晚上的时候小了一些,不过仍然非常庞大。布兰特第一次发现这个石像是有颜色的,它是一种浓郁的秋天的金色,这种颜色并不是自然的岩石应该有的。通过这一点,他大概推断,这座雕像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史前文明。它是在科学的指导下建成的,使用的是强度大得不可思议的合成物质,布兰特猜测,它建成的时间应该介于自己以及启发人们建造它的著名的斯芬克斯神像之间。

他有点害怕自己可能会发现些什么,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斯芬克斯向北看。他脚下的山坡绵延向下,道路也一溜烟地沿着山坡向下,好像迫不及待地要钻进海里,道路的尽头就是沙斯塔。

阳光照在沙斯塔上,它又把阳光反射过来,闪耀着其缔造者梦想中的所有色彩。宽阔的街道两侧矗立着无边无际的建筑,似乎没有被岁月**过的痕迹。海湾上阻隔海洋的大片大理石围栏也没有毁坏。公园和花园里虽然长满了荒草,但尚未成为丛林。城市沿着海湾的曲线延伸了大概两英里,从海湾向内陆大概延伸了半英里。按照以前的标准来说,它只是个很小的城市。但是对布兰特来说,它非常庞大,街道和广场相互交织,变成了一个解不开奥秘的迷宫。然后,他开始发现城市布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