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张玄和顾天信彻骨生寒。

煽动内乱，扶植傀儡，坐山观虎斗，最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下场收割一切。

比起直接的军事征服，这种兵不血刃的诛心之策更显得阴狠，也更令人畏惧。

张玄张了张嘴，他想说这有违天和，有损大国风范。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着朱棣那双燃烧着野火的眼睛，知道自己说的任何话都只是徒劳。

在这艘代表着大明绝对武力的钢铁旗舰上，燕王朱棣就是天，就是理！

庞大的联合舰队没有做丝毫休整。

在朱棣的命令下，二十艘蒸汽铁甲舰作为前锋，顾天信麾下经过整编的五十艘武装商船居中，再加上俘获和修复的部分奥斯曼战舰，组成了一支规模空前浩浩荡荡的庞大舰队，向着印度洋的西北方破浪而去。

舰队如同一条巡游在海上的黑色山脉，所过之处万籁俱寂。

所有看到这支舰队的商船无不远远的避开，仿佛在躲避着来自地狱的使者。

半个月后，舰队航行至阿拉伯海。

一艘悬挂着特殊旗语，速度快得惊人的黑色快船从侧翼飞速靠了上来。

那艘船的造型与大明舰队的任何船只都不同，它更小更狭长，船身漆黑，在海面上如同鬼魅。

“是‘司南院’的信鸦。”

张玉来到朱棣身边低声报告。

朱棣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知道在他这支主力舰队出发之前，他那位运筹帷幄的侄儿必然早已派出了他的“乌鸦”，提前去探明了前方的道路。

很快，一名身穿黑色劲装，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如鹰的男子通过绳梯登上了“远洋号”。

他没有理会甲板上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朱棣面前单膝跪地。

“司南院百户沈炼，参见王爷！”

“免礼。”朱棣沉声道，“情况如何？”

沈炼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卷宗双手奉上。

“回王爷，我等奉殿下之命已于三个月前分批潜入君士坦丁堡。”

“城内的情况与殿下预料的分毫不差。”

朱棣展开卷宗飞速浏览起来。

卷宗里的内容详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奥斯曼苏丹巴耶济德一世为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半年前听闻其子在安卡拉战败已然大怒。此次远征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一旦传回，其威望必将跌至谷底。”

“苏丹有四子，其中长子苏莱曼和次子穆萨最有野心，也最有实力。二人早已各自培植党羽，明争暗斗不休。”

“苏莱曼为人宽厚，颇得老臣与宗教人士支持，但优柔寡断。”

“穆萨性情残暴，深得新军‘耶尼切里’军团的拥戴，手段酷烈，野心勃勃。”

“根据殿下的指示，我等已通过特殊渠道与穆萨王子身边的一位谋士建立了初步联系。”

“此人名为易卜拉欣，贪婪而富有智计，对我等‘东方商人’带来的巨额财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沈炼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不带一丝感情。

“我等已按照殿下锦囊中的第二步计划，向易卜拉欣透露我们有意支持一位‘更有魄力的王子’登上宝座，并愿意为此提供‘无限的资金支持’。”

“易卜拉欣已经上钩了。”

朱棣合上卷宗沉默不语。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还在马六甲跟奥斯曼人打生打死的时候，殿下的棋子竟然已经落到了敌人心脏的最深处。

这些名为“司南院”的文人比他麾下最精锐的燕山卫斥候还要可怕百倍！

他们不出刀不放箭，却能于无声处撬动一个帝国的根基。

“殿下还有什么指示？”朱棣沉声问道。

沈炼从怀中取出第二份，也是更小的一份密信。

“殿下有令，舰队抵达君士坦丁堡外海后不必急于现身。”

“请王爷派出三艘速度最快的铁甲舰，悬挂海盗旗，在爱琴海附近击沉一艘从君士坦丁堡前往威尼斯的信使船。”

“那艘船上载着苏丹向威尼斯求援的国书。”

“务必要让威尼斯人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