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之畔，皇家第一造船总厂。

气氛凝重得如同船坞中那凝固的钢铁。

长达三百丈的巨大船坞内，一头钢铁巨兽的雏形已经显现。

那是以“定远”为名的艨艟巨舰，仅仅是铺设完成的船底和部分骨架，就如同一座卧倒的山脉，散发着冰冷而沉默的压迫感。

数万名工匠、民夫、士兵在其上如同蝼蚁。

然而这头巨兽，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心脏。

燕王朱棣负手立于百米高的脚手架顶端，江风吹得他身上的王袍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紧盯着船体中部那巨大的空洞，眉头紧锁。

身旁的宋应星与一众格物院的工程师们，也都是一脸的焦灼。

“王爷，‘昆仑’之心还未完成，这‘定远’号的工期怕是……”宋应星忧心忡忡的开口。

朱棣没有说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那颗能提供澎湃动力的心脏，这艘船不过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钢铁棺材。

就在这时，一名东宫侍卫如猿猴般敏捷的攀上脚手架，单膝跪地。

“王爷！东宫密令！殿下有旨，请王爷、宋大人及总厂所有七品以上匠师，即刻前往西山格物院总院！”

侍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格物院？”朱棣一愣，“这个时候去那里做什么？”

侍卫抬起头，脸上放出光来。

“回王爷！‘昆仑一型’蒸汽轮机总成已组装完毕！殿下说……是时候，让大明听一听它真正的心跳了！”

……

一个时辰后，西山皇家格物院。

这里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简单的工坊，而是一座由无数巨大厂房构成的工业之城。

其中最大的一座厂房，被命名为“天工开物殿”。

此刻殿外的巨大广场上，人山人海。

朱元璋、朱标、朱棣，文武百官，江南商会的总会首沈友德，以及数百名顶尖的皇家匠师，尽皆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央那台被巨大红布覆盖着的机器上。

它比之前那台蒸汽冲压机更加庞大，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

无数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密布其上。

在它旁边，一个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钢铁飞轮静静矗立。

鲁班张站在那台机器旁，这位掌管着大明最高工艺的老人，此刻却像个即将迎接新生儿的父亲，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雄英，这……这玩意儿真能行？”

朱元璋凑到朱雄英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他已经被孙子拿出来的东西震撼了太多次，但每一次都还是会感到心惊肉跳。

“爷爷，它行不行您马上就知道了。”朱雄英平静的回答。

他看了一眼天色，对鲁班张点了点头。

“吉时已到！”

鲁班张深吸一口气，走上操作台，用嘶哑但洪亮的声音对着下方数千名工匠吼道。

“点火！升压！”

命令下达。

早已待命的工匠们立刻将一铲铲最优质的焦炭，填入机器后方那巨大的锅炉中。

火焰升腾。

锅炉内的水温开始急剧升高，压力表上的指针缓缓移动。

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压力指针抵达红色区域的瞬间，鲁班张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猛地抓住身前一根巨大的黄铜阀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其缓缓拉下。

“开——阀——！”

“嗤——”

一声轻微的泄气声响起。

紧接着那声音骤然变得尖锐、高亢，仿佛一条沉睡了千年的恶龙在此刻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声咆哮！

高压蒸汽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粗大的管道疯狂涌入“昆仑”的机体之内！

与活塞式蒸汽机那种沉重、富有节奏的轰鸣完全不同。

“昆仑”发出的，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尖啸！

嗡——！

广场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那巨大的钢铁飞轮开始缓缓转动，一圈，两圈……

速度越来越快！

快到最后，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了一片模糊的残影！

它带动着数条巨大的传动皮带，将磅礴的动力输送到远处一排排新式的机床上。

嘎吱嘎吱！

那些原本静止的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