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件绛紫色缠枝纹的夹棉袄,领口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却偏要系条鲜亮的猩红汗巾子,腰带上吊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头不知装了多少符纸法器。
最扎眼的是颈间挂串核桃大的念珠,每颗珠子都油光锃亮,说是念佛,倒像沾满了多少宅门里的阴私勾当。
这婆子不是旁人,正是昨晚王熙凤和平儿讨论的马道婆。
她乃是穿梭于朱门绣户之间的“三姑六婆”之流,明面上顶着荣国府宝二爷寄名干娘的虚衔,实则是倚仗邪术谋生的江湖术士。
她终日裹着半旧靂青缎坎肩,颈挂油光锃亮的鬼面念珠,一双灰眼滴溜溜转着,专探高门内宅的阴私事。
毕竟只靠着收些香油供奉能值几个钱,还是以法术牟取暴利来的痛快。
而什么样的人需要用邪术害人,并且拿的出大价钱呢,自然是如同赵姨娘这种不得志但有所出的妾室们。
在丫鬟通报马道婆来访后,赵姨娘赶忙忙丢开活计来到堂中迎客,堆起笑脸道。
“阿弥陀佛。什么风把老菩萨吹来了。快坐,小吉祥儿,倒茶来。“
马道婆合十坐下,眼风扫过屋内陈设,故作关切道。
“些许时日不见,姨娘怎么清减了许多,可是身上不爽利,我瞧着气色倒似不如前日。“
赵姨娘叹气摆手,嘴角耷拉着说。
“快休提,这府里上下下两只富贵眼,谁肯给我们娘俩半点痛快,不过是捱日子罢咧。“
马道婆抿了口茶,眼睛滴溜溜转着。
“说句造孽的话,环哥儿也是正经主子,将来分家立业自然有他的份例。虽说宝二爷是衔玉的贵人,到底姨娘也生了位姑娘少爷呢。“
赵姨娘鼻子里哼一声,嘴角下撇,压低嗓门道。
“分家,老菩萨是明白人,何必说这场面话。那凤凰蛋将来是要把家私搬空的,我们环儿,怕是连汤水都捞不着几口。“
马道婆假意惊慌,连连摆手。
“嗳哟,这话可说不得。纵有万般委屈,明里怎敢争半个不字,“
赵姨娘拍着炕桌,眼睛瞪得溜圆。
“难道就由着他们欺侮到死。”
马道婆忽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极低。
“姨娘可知如今情势更坏了,宝二爷虽然受了宫刑,已经是不能传宗接代,可贤德妃娘娘在宫里圣眷正浓,如今已经成了整个荣国府的靠山了。”
“娘娘和宝二爷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姐弟情深呢,赶明儿请道旨意,说二房家业须得嫡子承继,便是个废人也得延续香火,到时候只怕、“
赵姨娘阴阴一笑,故意话说半截,卖了个关子。
赵姨娘见状赶忙焦急询问。
“只怕什么?”
马道婆一脸意味深长的味道。
“只怕还要把环哥儿的儿子过继给房里充嫡孙呢。“
赵姨娘猛地站起,脸色铁青,手指绞着帕子道。
“他敢。好毒的心肠,自己断了根还要抢我儿的血脉。”
“老菩萨既说得这般明白,必定有法子教我,“
马道婆听后赶忙摆了摆手。
“姨奶奶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老婆子,哪里懂得这些。”
赵姨娘见状赶忙一脸恭敬神色。
“老菩萨,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你的神通嘛,你就发发慈悲,帮帮我吧。”
马道婆眯起眼睛,手指捻着佛珠。
“老婆子与姨奶奶有这份交情,如今姨奶奶开口了,我自然不能驳这个面子,我倒是有个计较,只是、只是极损阴德。”
赵姨娘听后一脸激动神色。
“我就知道老菩萨必然是有办法的。”
“老菩萨,若你能度我这一关,因果报应,都应在我的身上便是。”
马道婆微微点头。
“宝玉的生辰我有,但娘娘的生辰八字却是没有,若是姨奶奶能够弄到的话,我拼着折寿做法,叫他们疯癫癫自取灭亡,只是这法术反噬厉害,代价太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