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冷冷落在朱瀚身上,既似在考量,又似在逼迫。
朱瀚心底一声冷笑——这是杨宪的手段,明知“棚”已被滥用,却要逼自己背负后果。
若应下,等于替天下“假棚”背责;若不应下,便是自己心虚,意图“纵民”。
他缓缓抬头,目光平静:“本王敢立此誓。但有一言:凡‘假棚’,非我之法,必毁;凡‘逼心’,非我之意,必惩。若有人仍以此中诡计害民,本王不止拆棚,更要拆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殿内一时静极。
朱元璋忽然大笑,竹杖一拍:“好!有胆气!既然如此,朕命你三日之内,清查京师内外所有‘心棚’,真者留,假者毁,滥者诛。三日之后,若仍有遗患——朕先责你!”
“臣弟领旨。”朱瀚俯身一揖。
夜幕沉沉,风声猎猎。
朱瀚回到王府,灯下独坐,案几上摊开一卷纸,上面写满京师大小坊巷的心棚所在。他心中沉思——此事已超出初衷。
所谓“心棚”,原为化解纷争之用,如今却被权臣士绅拿来试探人心,逼迫士子。
若任其发展,终将演变为“心狱”——以人心为罪证,人人自危。
“叔父。”朱标匆匆而入,神色忧切,“今日之事,我听得心惊。难道他们真敢以‘心’为狱?”
朱瀚抬眼望他,目光复杂:“人心若被恐惧所控,比铁牢更难挣脱。你要记住,世上最险恶的枷锁,不是刑具,而是‘名分’与‘畏惧’。一旦‘照心’成了别人手里的刀,那便是真正的牢狱。”
“可我们该如何破?”朱标声音压低。
朱瀚缓缓道:“明日开始,拆棚。”
“拆棚?”朱标一怔。
“对。”朱瀚目光冷峻,“不拆,天下人只见‘逼心’之害;拆之,才显我朝廷守‘真心’之意。记住,这一仗,不是拆木板,而是拆人心里的恐惧。”
次日清晨,京城宣阳坊。
一座心棚立在学宫门前,十余名学子正排队照板。
执事的塾师厉声喝道:“心不正,怎读书?谁若照不敢直视,立刻逐出!”
人群中,朱标们战战兢兢,一个个把脸凑到木板前,眼神闪烁。
有人满头冷汗,有人几欲落泪。
忽然,一声低沉的呵斥震动人心:“住手!”
众人一惊,只见朱瀚与朱标带着兵士大步而来。
那塾师脸色骤变,急忙跪下:“王爷恕罪!小人不过为正学子之心——”
朱瀚冷笑:“正心?你这不是正,是逼!来人,把这棚拆了!”
士兵上前,“哐当”一声,棚梁应声倒地。
朱标厉声道:“记住,从今日起,心棚不可强迫。谁敢借‘心’夺人,罪加一等!”
学子们呆立原地,良久才有人流下眼泪,低声道:“谢王爷……”
三日之内,朱瀚与朱标亲自巡遍京城,凡见“逼心”“假棚”,一律拆毁。
有人暗中阻拦,有人以重金贿赂,皆被他冷然拒绝。
城中百姓私下议论:“王爷拆棚,不是为毁法,而是护心。”
“这才是真心棚,别的,全是假货!”
然而,朝堂之上却暗流汹涌。
杨宪暗自冷笑:“他拆棚拆得痛快,却不知因此得罪了半数士林。等到学宫群起而攻,便是他死局。”
户部尚书汪广洋附声:“正好,借此削其威望。”
消息一层层传入内廷,太监王振在御前低声道:“陛下,王爷行事过激,学宫怨声四起。若任其继续,恐引士林不安。”
朱元璋未作声,只敲竹杖,眼神深邃。
三日后,奉天殿上。
朱元璋端坐龙椅,沉声问:“瀚,京师心棚,清得如何?”
朱瀚上前,拱手道:“真者留三,假者毁二十有八,逼心者罚十七人,逐五人。今京师百姓,已无‘假棚’之扰。”
百官一片哗然。
“二十八处假棚?怎会有如此多!”
“逐人之举,岂不寒了士林之心?”
杨宪厉声道:“陛下,王爷此举,实是‘拆人心’而非‘守人心’。学宫弟子已多有怨言,若再如此,恐致天下学子寒心!”
朱元璋缓缓抬眼,盯着朱瀚:“瀚,你可知朕为何允你拆棚?”
朱瀚目光坚定:“因为皇兄知道,不拆,便是心狱。”
殿中一片死寂。
朱元璋的眼神,缓缓变得凌厉:“心狱……此言甚重。”
朱瀚缓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