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贵有始终,公等事太祖,辅朕躬,可谓有始矣!若克念世道艰难,辅宪以主天下,可谓有终矣!哀死事生,人臣大节,公等思念此言,令万代称叹。”
宇文毓心口一痛,他自觉时间不多了,于是加速交代着后事:殓尸用常服,不用金玉装饰,文武不用穿戴衰麻,下葬选一块不毛之地,三年内不禁止婚嫁,饮食用度像平常一样就行……
“时事殷猥,病困心乱,只能说到这儿。如果有新的事情,按照这样的原则推断。临死前多想一想后世,古人也有这样的;朕此刻忍耐着死亡在挣扎,写下朕的这些心意。”
宇文毓边说,皇家侍从在旁边记录,写就后即刻交给众臣让他们阅览,确认无误。
宇文护没有及时反应,或者说反应过来也没有办法,传位齐国公是宇文毓的意思,他已经改不掉了。
他含恨咬牙,率领群臣磕头叩拜:“谨遵君令。”
“呵。”宇文毓看着他冷笑,心里忽然涌起一个想法:要不就在这里把他打死吧?
转头看向两旁,发现禁卫都是宇文护的人马,现在又体弱无力,宇文毓只能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
他自嘲地笑笑,如果有那么简单,打死宇文护就能铲灭他的势力就好了。那自己就成了天下第一号大傻蛋!
心绪流转,他又想起了宇文邕。
祢罗突,如果你在就好了。要是你,会怎么打倒这个堂兄呢?
可惜,我是看不到了。真希望你快点把他送下来啊。
我和大兄,都已等不及了!
宇文毓想着,闭上了眼。
侍者们急忙凑上前把住脉,才控制住惊慌的表情:“至尊只是晕厥。”
“快,请至尊回宫歇息!”
群臣纷纷出言:“速请齐国公!”
此前宇文宪在益州做总管,但自从宇文邕被俘虏后,宇文毓就将宪召唤了回来,此时众臣才反应过来,齐国公是至尊留下的火种。
次日,周国皇帝宇文毓崩于仁寿殿,谥号明皇帝,庙号世宗。
高殷合上情记,感慨着:“宇文毓死了啊。”
凉风殿内,众臣在整理政务,此时听到至尊发言,都默不作声。
宇文邕猛然抬起了头,迷茫地看向高殷,接着又迅速低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高殷叹息一声。
“弥勒,汝先下去吧,今日放汝一假。”
宇文邕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向高殷跪地叩谢,随后跌跌撞撞离开凉风殿。
“只是没想到,那周……西贼之主居然立弟而不立子,气度倒迈晋武了。”
“哼,或是那宇文护无能矣!”
这些窃窃私语在殿中响起,宇文邕现在是至尊的宠臣,地位也算高贵,他们倒不好当着面嘲笑。
但此刻也忍不住遐想,若宇文邕没被俘虏,那今天在西周做皇帝的,也许就是这位主了。
知晓一切的高殷面色淡然,他无比肯定宇文邕会被立为新主,只是宇文毓还是按照历史上死去了。
他在心中默默为其悲哀,虽然命中注定是敌人,但大家都是傀儡弱帝,都不容易。他想挣扎,想奋力躲避,就不可避免的要和宇文毓争抢资源。如今他的成功,必然造就了宇文毓的弱势,虽然是既定的事实,但宇文邕的伤感仍是感染了高殷。
他只是历史长河中侥幸跳出来的鲤鱼,回首望去,宇文毓已经沉在湖底。
仔细算下来,从去年六月陈霸先驾崩开始,十月份高洋驾崩,如今四月份宇文毓驾崩,一年内三国都换了一轮君主,后三国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政权各自都初步稳定与成熟。
而对齐国利好的是,如今周国执政仍是那位宇文护,有他在,周国就会持续衰弱下去,因为他才干不足,又不敢任用贤能的人,恐被取代,因此周国的上限就被锁住,不足为虑。
这还应了前段时间“周土归齐”的谶言,这一方面,是齐国公成为了新周主,让周国中下层的官民安心。
但对于周国上层,就不能这么理解了,因为若是这么好应谶,“代汉者当涂高”这种东西早就没市场了,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而结合明帝的意外死亡,这桩公案是谁做的,周国上下都门儿清,只是没有能力反抗他而已。
这就代表着周国想要有新的机遇,就必须打破宇文护的皇权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