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黑色的老式电话机,正在桌子上疯狂地震动、嘶吼,尖锐的铃声像是钢针,一下下扎着人的神经。
张耀走到桌前,一只手“啪”
地按住还在跳动的话机机身,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他拿起话筒。
“喂。”
一个字,平稳,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瞬间炸了!
一道因为极度激动而彻底变调的咆哮,从话筒里喷涌而出,混杂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和滔天的怒火!
“张耀!”
“抓到了!”
“我们抓到那个王八蛋了!”
电话那头,是王副县长。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像是烧红的烙铁浸入了冰水,嘶嘶作响,充满了某种极致的亢奋和扭曲的快感。
“张耀!
是临县红星食品厂的孙建国!”
“那个老王八蛋!
他全招了!”
王副县长的声音,如同连珠炮一般,疯狂地倾泻着信息。
“之前散播你们罐头有质量问题的谣言,是他!”
“勾结供销社和百货大楼,让他们集体退货,是他!”
“在外面高价拦截你们的原材料,想让你们断供,还是他!”
“这个狗日的,眼红我们清河县出了你这么个宝贝,眼红你的罐头厂抢了他的市场,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你往死里整!”
“结果呢?哈哈哈哈!
他妈的,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的人会顺藤摸瓜,直接把他给揪了出来!
人赃并获!
证据链完整得跟教科书一样!”
孙建国?
红星食品厂?
张耀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肥头大耳,笑里藏刀的中年男人的形象。
那是省里开表彰会时,见过一面的角色。
一个老牌国营大厂的厂长,当时还皮笑肉不笑地恭喜过他。
原来是他。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那些供应商宁可违约也要断供。
为什么谣言能那么精准地在市场上爆。
一个县里的国营大厂厂长,动用他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资源,去对付一个刚刚起步的村办企业,简直是降维打击。
如果不是自己有后世的记忆,有远这个时代的商业手段,罐头厂早就被他玩死了!
张耀的眼神,冷了下来。
“大芸那个老师的男人,也是他害的?”
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王副县长一愣,显然没跟上他的思路。
“什么老师?”
“我女儿的老师。”
张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说她男人的工作,是被我弄没的。”
王副县长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
那个给你们供玻璃瓶的宏达玻璃厂!
厂长就是孙建国的小舅子!
孙建国让他撕毁跟你的合同,许诺给他更大的单子。
结果你这边找到了新的供应商,孙建国那边又迟迟不给钱,资金链一断,那个厂子直接就破产了!”
“操!
这个孙建国,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自己使阴招,最后还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
让手底下的人都以为是你害他们失业!”
王副县长越说越气,破口大骂。
原来如此。
张耀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解开了。
他可以理解商业竞争的残酷。
你死我活,各凭本事。
但是,把这种仇恨,转嫁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用成年人的龌龊,去污染一个孩子的世界?
不可饶恕!
张耀的胸中,那股刚刚被女儿的眼泪点燃的无名火,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冰冷刺骨的杀意。
“张耀?张耀?你在听吗?”
王副县长察觉到了他的沉默,“你放心!
这个孙建国,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敢动我们清河县的创汇大户,我让他把牢底坐穿!”
“这件事,省里市里都惊动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这是恶意破坏改革开放成果!
是典型的经济犯罪!
谁也保不住他!”
王副县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