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接近辰时,夜梦仙穿戴整齐,步出主卧时,正逢数位丫鬟端着朱漆托盘,将玲珑瓷碟中的珍馐摆上院中青石桌。
菜肴蒸腾着热气,香气宜人。
可丫鬟们的脸色却如霜打过般青白,眼眶下浮着青黑,连指尖都泛着不自然的颤意,仿佛昨夜被魇魔摄了魂,又似撞见了不该看的阴司秘事。
她凝眸望去,那托盘中的瓷碗微微晃动,似承载不住丫鬟们惶惶的心绪。
廊下灯笼在风中摇晃,丫鬟们垂首时鬓边的碎发如惊鸟残羽。
其中一名丫鬟不慎撞上石桌棱角,瓷碗沿磕碰出细响,她猛然抬头,瞳孔中闪过一丝骇色,仿佛那声响惊醒了蛰伏在府宅暗处的某种怖物。
昨日见这些丫鬟还行事稳妥,此刻却如绷紧的弦,稍触即崩。
夜梦仙对此倒也心知肚明,因为青鹭刚才已经把昨夜窗外有鬼影、断舌的歌声和飘飞的人头的事情告诉她了。
至于为何她昨夜对此都毫无所觉的问题,答案很明显,定然是慕容轩的功劳了。
对此夜梦仙倒没什么想法,毕竟她昨夜到今晨都睡得很舒服。
虽然这三件怪事的起因暂不得而知,但吴老爷子派人来告知的疯病下人已经被处理了,府里的侍从也都下了严令不得乱言,否则杖毙。
可丫鬟们今晨来清扫客房时,撞见了卧室里的无头女尸。
这就导致流言蜚语在暗地里传出,现在来送饭菜的这些丫鬟才会如此胆战心惊。
虽然青鹭没明说为什么夜梦仙原本选的客房里会有一具无头女尸,但从青鹭送来的行李上并无血迹可知。
在女尸出现前,她的行李就已经被青鹭转移了,而能碰她行李的人,除了慕容轩,那就只有青鹭本人了。
既然青鹭还能进屋收拾她的行李,说明青鹭在为慕容轩准备汤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屋里多了一个准备为慕容轩暖床的女人。
可这暖床的女人干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慕容轩亲自动手杀人?
思及此处,夜梦仙望向廊下的慕容轩。
他穿过屋前花圃,似是在看某些隐藏在院前花圃里的东西。
夜梦仙踱步至他的身侧,顺着他凝望的方向望去。
窗外长廊蜿蜒,院前花圃如被暴雨浇灌。
“昨夜没有下雨,那就是有人来过这里了。”
对于夜梦仙自语,慕容轩未作答,指尖抚过廊柱上斑驳的朱漆,眸中泛起幽潭般的光道:
“从窗外长廊留下的痕迹可知,昨夜三更确实有人,但我却未察觉到有人。”
“跟昨夜潜伏在客房里的女人一样,但却是不同样的手段。”
夜梦仙闻得此言,黛眉轻蹙,遂将目光从凌乱的花圃移开,拾级登上长廊。行至一扇雕花木窗前,素手轻抬,指尖抚上那层泛黄的窗纸。
稍一用力,薄如蝉翼的纸页便裂出一道细缝,三两只虫子簌簌振翅飞出,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暗影。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香自缝隙间渗出,似檀非檀,沁入鼻息时竟带着一丝腐叶的腥气。
“迷香,萤火虫,两层窗纸......等被迷晕的萤火虫醒来,自然就会想要挣脱飞出。”
“夜里见了,自然就像鬼影了。”
青鹭悄然步至夜梦仙身侧,垂眸凝视那破损的窗棂,声如浸了寒泉:
“昨夜三更见过鬼影的屋子窗户上都有类似手法留下的痕迹,吴捕快今晨来时,确有提到。”
夜梦仙俯身,轻轻嗅了嗅那已经残余不多的迷香,略微沉吟:
“这些萤火虫应是八个时辰前准备好的。”
算算时间,应该是她跟慕容轩从地下回来的时候,那时她跟慕容轩在客房里,青鹭在屋外。
有了夜梦仙告知的准确时间,青鹭略微回忆后道:
“那时,丫鬟们在为小姐准备热汤水。”
言罢,青鹭走向院中上菜的丫鬟,她要去确认昨夜在这里不慎打翻热水和擦拭水迹的三个丫鬟现在何地。
夜梦仙朝身后廊柱旁的慕容轩走去,在他身边小声道:
“昨晚阿轩沐浴时发生了什么?至于闹得这么凶?”
潜台词是:你怎么把人都给杀了?
慕容轩倚栏而立,唇角勾起一抹含笑的弧,眼底却似笼着寒潭:
“不止。”
夜梦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