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仙绕过桌案,目光凝落于黄老死亡时所坐的椅子。
那椅子的扶手边缘几乎被抓烂了,木屑纷飞,指痕深陷,仿佛有人曾用指甲抠入木纹,将绝望刻成符咒。
夜梦仙俯身细察,指尖摩挲着那些裂痕:
“被人勒死时,黄老应当十分痛苦。”
可这扶手,指甲抠入木纹的力度极深,却并未朝向求生方向挣扎,而是朝着椅身内侧蜷曲……这说明黄老抑制了求生的本能,甚至坦然赴死。
夜梦仙目光幽深,“窒息而死,尤其被人勒颈,若对方非习武之人,死亡过程至少持续一分钟。”
那意味着,此人要在窒息的抽搐中,忍受至少六十次呼吸的剥夺,直至瞳孔涣散,意识湮灭。
这般痛苦,黄老却能隐忍至死……
吴捕快神色微沉,似是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场面。
夜梦仙其实十分敬佩那些自我终结之人,因为那往往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意志力。
“总觉得黄老赴死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汤阳对《淮阳江景残阳图》的保管不利;若是怀安所述为真,可能还有钱财告急的压力;兴许当时抑郁症发作,所以向死之心决绝?总觉的还差点什么。”
夜梦仙低喃自语时,目光如寒潭静水,最终落定于檀木雕花椅旁的地板缝隙。
那里蜷缩着一片花瓣,枯黄蜷曲,边缘泛着陈旧的褐斑,像是被时光揉皱的笺纸
她素手轻探,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针,针尖在烛光下泛起冷冽的银芒。
指尖微捻,银针如灵蛇探入缝隙,轻轻一挑,那枯瓣便如蝶翼坠于掌心。
夜梦仙提步到窗前,纤指推开那扇尘封的雕花木窗。
窗外景致霎时涌入,一方人工池塘静卧,粼粼水波中映着天边逐渐西沉的太阳;池畔青竹影影绰绰,随风窸窣作响。
这布景清雅至极,恰合文人画中“碧湖青竹隐幽居”的意境,不见半分秾艳花卉,唯有旷野般的疏朗与寂寥,倒似刻意避开了俗世的喧嚣。
她的指尖抚过窗棂,眸中疑窦丛生。
窗外池中无莲,岸无桃杏,唯青竹与碧水相伴,那这花瓣,又是谁所携带而来的?
夜梦仙轻捻花瓣,借着太阳的微光,凑近细瞧,眉尖倏然一跳。
这脉络的走向与分杈,分明是菊花瓣独有的筋络特征!
冬日菊花吗?
此物非是寻常可见,需得暖阁温养、专人侍弄,方能于凛冬绽蕊。
以黄老如今的家财,怕是养不起这种菊花的。
她将花瓣轻置于鼻尖,蹙起蛾眉间,双眸凝作寒潭,细细嗅闻。
从花瓣的枯萎程度可以推断,这花瓣应该是近三四天才出现在这里的,倒是十分巧合。
虽然花瓣上的冷香已经非常非常淡了,但夜梦仙还是本能地集中精力嗅闻,隐约中,她似是真地嗅到了花瓣上残留的气味。
似雪中腊梅的清冽,又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刺激性药草气味。
夜梦仙眸色渐深,这味道很熟悉,在怀安的身上,就有这样的气味。
“仙仙——”
慕容轩的声音如寒潭裂冰,骤然打破凝滞的空气。
他一步踏近,玄冰般的手指扣住她皓腕,力度似铁钳却隐带颤意。
未等夜梦仙回神,慕容轩已将她鼻尖嗅闻的花瓣拂开,掌心余温掠过她肌肤,似烫似寒。
他眉峰凝着山雨欲来的阴霾,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烦躁。
夜梦仙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此刻才忽然回神。
倏然,一道冰锥刺入脑髓的剧痛袭来,她皓齿紧咬下唇,冷汗沁出额角,本能地合眼拧眉,脊背绷如拉满的弓弦。
慕容轩的惊呼裹着沉甸甸的愁绪撞入耳膜:“仙仙!”
他双臂如铁箍般环住她摇摇欲坠的肩头,掌心灼烫的温度透过略厚的衣料渗进肌肤,竟莫名驱散了几分痛楚。
夜梦仙借着他臂间支撑勉强站稳,一秒后,痛感如潮水退去,她强压下喉间腥甜,含笑抬眸,却正撞进他眸底那抹几欲溃散的慌乱,仿若琉璃盏中摇曳将熄的烛火。
嘴角那抹安抚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喉间那句“我没事,别担心”如被寒霜冻住的蝶,再也挣不破唇齿的牢笼。
她分明看见,他素来沉稳的喉结正上下滚动,指尖攥着她衣袖的力度重得几乎要揉碎绸缎,仿佛攥住的不是布料,而是随时会消散的流光。
夜梦仙眸底掠过一丝踟蹰,须臾,她抬眸望向慕容轩,笑意如薄纱覆月:
“抱歉,它们好像会以我需要的方式自行调动,并非我刻意驱使。”
慕容轩凝眸注视着她,广袖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喉间似有千言翻涌,终是化作一声低叹,如秋叶坠入深潭。
他沉默着将她引向窗边檀木椅,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