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的渤海最黑,也最冷。
镇海号与五艘僚舰的灯火被浓雾吞噬,只剩桅杆顶端那面“东海龙侯”
大旗在湿风里猎猎作响,像一柄未出鞘的剑,悬在所有人头顶。
韦小宝立在船楼,蟒袍被海水溅得透湿,却一步未退。
他的掌心牢牢扣着尚方宝剑——剑身冰得像一截龙骨,那是昨夜玄烨帝在金殿上亲手递给他的,剑脊上凿着八个篆字: “朕之疆海,唯卿所辟”
。
此刻,这八个字与韦小宝胸口的金龙纹同频搏动,仿佛要借他的心跳,把整个东海都钉进龙脉。
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稚嫩而诡异的鼓声。
咚——咚——咚,三声之后,海面浮起细碎的血色泡沫,像有人把一桶桶朱砂倒进海里。
泡沫聚集成形,竟是一朵朵巴掌大的血樱花,花瓣边缘锋利,割得浪尖嗤嗤作响。
韦小宝眯起眼,他认得这鼓点,更认得这花——那是《鬼樱谱》最后一页记载的“血月祭潮”
。
鼓声每响一次,海水便上涨一尺,浪花里开始夹杂细小的骨骸,人骨、鱼骨、龙骨,层层叠叠,像一座被海水翻倒的坟场。
“龙侯,雾里有东西!”
了望兵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
韦小宝抬手示意放灯。
六盏孔明灯依次升空,灯壁绘着清宁卫的金龙纹,火光一照,雾里显出憧憧黑影。
那不是船,也不是岛,而是一座巨大的、由骨骸与珊瑚垒成的城,城墙上悬着一轮尚未升起的血月,月轮里隐约有个少年身影,正用一截人骨敲鼓。
少年正是田中英树,鬼丸十兵卫死后,他成了浪月众最后的王。
十六岁的脸苍白得像纸,嘴角却挂着不合年纪的冷笑。
鼓声骤急,血樱花爆裂,化作千万支赤红箭矢,呼啸着射向船队。
韦小宝没有喊“放炮”
,也没有喊“转舵”
。
他只是把尚方宝剑高高举起,剑尖指向那轮血月。
剑身龙纹忽然活了,出一声清越龙吟,声波在海面荡开,竟生生震碎第一波花矢。
碎瓣落入水中,化作一尾尾赤鳞小蛇,扭动几下便僵死。
第二波花矢紧随而至,胡图图已带人列阵船舷,斩月刀挥出半弧银光,刀风卷起海水,形成一堵水墙,将花矢尽数拦下。
第三波花矢尚未成形,祥泰的火枪队已点燃引线,一排枪响,火光穿透浓雾,把血月照得微微一颤。
鼓声乱了,少年敲鼓的手第一次迟疑。
“趁他换气!”
韦小宝低喝,纵身跃上桅杆,脚尖一点,整个人如鹞子般掠向骨城。
他身后,清宁卫的精锐鱼贯而出,轻功好的踏浪而行,水性好的潜泳而进。
李婉儿与松平鹰贤各率本部,一左一右包抄。
双儿留在镇海号上,佛珠旋成一道蓝光屏障,护住船队侧翼;珂珂姑娘则立于潜龙号舵位,以笛声破雾,为众人指引方向。
骨城没有城门,城墙本身就是由无数骨骸交错而成,缝隙里喷出淡紫色的磷火。
韦小宝落地时,磷火舔上他的衣角,瞬间烧出焦黑的洞,却伤不到他皮肤——龙纹玉佩在胸口出炽热金光,把磷火逼退。
少年鼓声再响,这次不再是三声,而是连绵不断的急鼓,鼓点里夹杂着他变声期的沙哑:“血月升,龙脉沉!”
随着鼓声,骨城中央缓缓升起一轮真正的血月,直径丈余,由整块赤玉雕琢,表面布满血管般的裂纹,裂纹里流动着暗红色的光。
血月升起的瞬间,整座骨城开始旋转,像一座巨大的磨盘,要把所有闯入者碾成齑粉。
韦小宝不退反进,踩着骨骸缝隙间的磷火奔行,每一步都留下焦黑的脚印。
少年鼓声越急,他跑得越快,仿佛在与鼓声赛跑。
城墙上的骨骸忽然活了,化作无数白骨手臂,抓向他的脚踝。
韦小宝软剑出鞘,剑光如练,斩断骨臂,却也斩得虎口麻。
就在他即将冲到鼓台前,少年忽然停鼓,双手高举,血月的光凝成一束,直射韦小宝胸口。
金光与红光相撞,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韦小宝被震得倒飞三丈,重重摔在骨堆上,一口血喷在龙纹玉佩上。
玉佩沾血,龙纹竟由金转赤,像一条真正的龙被唤醒,昂长吟。
吟声一起,骨城旋转的度骤减。
少年脸色第一次变了,他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