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九月初,辽东,海州卫城外大营
王帐内,午后的热浪夹杂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皇太极靠在虎皮椅上,指节重重地叩击着扶手,目光扫过帐下众人。
帐下,济尔哈朗、多尔衮等贝勒如泥塑木雕。
曾经的意气风,已被“己巳之耻”
彻底浇灭。
范文程、宁完我等汉臣眉头紧锁,而那个被李永芳引荐来的泰西人班安德,则像一尊异域的雕像,沉默中透着诡谲。
“都哑巴了吗?”
皇太极脸色阴沉,焦灼之情溢于言表,“朝鲜,代善打得顺,可济州岛的曹变蛟不动如山!
东江镇的孙传庭,把皮岛变成了刺猬!
几万南山营天天操练,就等着扑上来撕碎我们!
我大金,难道要坐以待毙?!”
多尔衮猛地抬头,年轻的眼睛里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他霍然起身:“汗王!
让臣弟再冲一次!
我不信……”
“你不信个屁!”
皇太极厉声打断,目光如刀般刮过多尔衮,“不信我八旗勇士的血还能流得更多?多尔衮,你看看朕的脸!”
他指着自己的伤疤,“这不是运气,是实实在在的打不过!
你想让更多族人,带着和你一样的疑问去死吗?!”
多尔衮被呛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指节白。
他渴望雪耻,渴望用战刀证明自己,可皇太极的话和己巳年的那场噩梦让他无言以对。
帐内落针可闻。
“山东乱了,郓城丢了,曲阜告急。”
皇太极再次打破沉默,“而明朝的皇帝,朱启明,却在京里按兵不动。
说说吧,都怎么看?”
济尔哈朗挪了挪他那壮硕的身躯,铠甲叶片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粗重的眉毛拧在一起,
“大汗,此事透着蹊跷。
朱启明不是庸主,他深知曲阜分量。
如今京畿再空虚,难道连几千兵马都派不出?臣担心,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他故意示弱,诱我大军前去叩关,好让东江镇的孙传庭,或者辽西的曹文诏,抄我们的后路?”
这话戳到了众人的痛处,也让皇太极心中哀叹不已,说好的声东击西,这境地,还击个棒槌!
多尔衮闻言也收敛了躁动,接口道:“济尔哈朗说得对。
孙传庭在皮岛憋了那么久,几万南山营天天操练,火器犀利。
我们若主力西进,他趁势登陆,直扑辽阳、沈阳,如何是好?老家还要不要了?”
皇太极微微眯起了眼,陷入两难。
他看向范文程:“范先生,朱启明这‘空城’,唱的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他为何敢如此托大?若是假,他究竟意欲何为?还有东江之患,如何能防?”
范文程从容起身,向皇太极及诸位贝勒一揖。
“大汗明鉴,诸位贝勒所虑,皆切中要害。
然则,据多方消息印证,朱启明京畿兵力空虚,并非故作姿态,实是捉襟见肘,无力他顾。”
他语气坚定,扳着手指细数:"朱启明虽一直在练新军,然其兵力早已捉襟见肘。
孙传庭数万精锐被我军牵制在东江,动弹不得;曹变蛟部深陷朝鲜战场;曹文诏镇守辽西;卢象升远在宣大。
这四支劲旅,如同四根柱子,把他钉死在了各地。”
“其二,”
范文程压低声音,“朱启明登基以来,行事酷烈,编练新军耗费无数,整顿旧京营更是得罪了满朝勋贵。
如今他是旧军不敢用,新军未练成,京城之内,恐怕已是外强中干。
他此刻按兵不动,非不愿,实不能!
他若动了,内部先乱,其祸更大!”
“至于东江孙传庭,”
范文程话锋一转,看向李永芳,“李额驸献上的铸炮之法,如今已遍布辽南要隘。
孙传庭若敢来,正好让他尝尝我们凭城固守、以炮御敌的滋味!
只要我主力不长期远离,辽东防线,稳如磐石!”
李永芳立刻躬身,那副谄媚姿态让范文程眉头直皱:“大汗,范先生洞若观火!
我军新炮威力已显,孙传庭若来,必叫他撞得头破血流!”
皇太极沉吟不语,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
济尔哈朗哼了一声,依旧不太放心:“就算如此,咱们大队人马一动,明朝的夜不收也不是瞎子聋子。”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