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张家湾。
孙传庭带着几个家仆,与曹变蛟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这片传说中的土地。
刚进镇子,孙传庭便愣住了。
这哪里是京畿卫所,分明是一座喷薄着生机的边贸重镇!
街道宽阔平整,以青石铺就,竟无多少泥泞。
两侧商铺林立,酒楼、茶馆、布庄、铁匠铺鳞次栉比,更有许多挂着“军需特供”
、“匠作精造”
招牌的铺面。
叫卖声、吆喝声、铁锤敲击金属的铿锵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辘辘声,交织成一片充满力量感的市井交响。
行人摩肩接踵,脸上少见麻木与浮华,多是一种因劳作而踏实、因忙碌而充实、甚至隐隐带着对明日有所期冀的神采。
这与孙传庭记忆中死气沉沉、暮气深重的大明北方腹地,简直是云泥之别!
“孙先生,如何?”
曹变蛟挺直胸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这便是朱督师治下的张家湾!
鞑子不敢窥视,百姓安居乐业,商贾趋之若鹜!
比那乌烟瘴气、坐吃山空的京城,强了何止百倍!”
孙传庭抚须颔,心中暗赞:
练强兵已是奇才,能于战火边缘重塑一方乐土,此乃经世济民之大才!
朱启明此人,格局手段,非同凡响!
然而,他口中赞誉尚未出口,前方街角处骤然爆的喧哗与凄厉哭喊,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放开我女儿!
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
那借据是假的!
是你们设的局啊!”
一个老汉撕心裂肺的哭嚎。
“老东西!
成国公府的钱你也敢赖?白纸黑字,画押在此!
拿你闺女抵债,天经地义!
再敢聒噪,连你一起抓去填矿!”
一个尖利刻薄、带着浓浓京城纨绔腔调的声音嚣张响起。
成国公府!
孙传庭眉头瞬间拧紧,心头刚刚燃起的赞许之火被一股冰冷的厌恶取代。
与国同休的勋贵,国之蛀虫!
竟也敢在朱启明这虎踞之地,行此敲骨吸髓、夺人子女的恶行?!
他心中对朱启明那近乎完美的印象,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此地,终究未能免俗?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曹变蛟。
曹变蛟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
惊愕!
羞愤!
与暴怒让他一时有点狰狞!
成国公府!
这四个字让他投鼠忌器。
在京营摸爬滚打过的他,深知勋贵势力的盘根错节与滔天权势。
朱纯臣,那是与国同休的顶级勋贵!
其府邸家奴,在京城横着走是常事,寻常武将哪个敢轻易开罪?
刹那间,一丝本能的迟疑掠过曹变蛟的眼底,脚步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并非胆怯,而是深植于骨髓的、对大明勋贵阶层庞大影响力的认知惯性。
得罪国公府,后果绝非他一个小小参将能轻易承担的!
但下一刻,眼前老汉的鲜血。
少女的惊恐。
那恶奴嚣张跋扈的嘴脸。
以及“这是在张家湾!
是在督师呕心沥血打造的基业上!”
的念头如同烈火!
羞愤与暴怒瞬间吞噬了心中迟疑!
督师的脸面、南山营的军威,岂容这等腌臜泼才玷污?!
曹变蛟目眦欲裂,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冲破喉咙,猛虎般拨开人群冲了过去:“狗胆包天的混账东西!”
只见一个穿着绸缎、油头粉面、活脱脱戏文里恶管家模样的胖子,正叉着腰,指挥着几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家丁恶奴,死死拽着一个衣衫朴素、惊恐哭喊的年轻女子。
旁边一个老汉被两个恶奴死死按在地上,额头磕破,鲜血混着泥土,模样凄惨。
“住手,你他娘的找死!”
曹变蛟厉声断喝。
那王管家被吼声惊得一哆嗦,回头见是个年轻武将,脸上那点惊慌瞬间被惯有的倨傲取代,三角眼一翻,尖声道:
“哪来的丘八?敢管我们成国公府的闲事?滚一边去!
没看见爷在办正事吗?这小贱人她爹欠了国公爷五十两雪花银,白纸黑字!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跟爷走!
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