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疑、或惶恐、或强作镇定的面孔,最终落向虚空。他先是极其缓慢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即,他猛地抬起眼,视线刺向全场,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事。
他略一停顿:
“自即日起,凡我孙氏子弟,无论你是朝廷命官,还是乡野庶人,无论身在洛阳、邺城,还是州郡封地……见世子高澄,如见我孙腾!不……”
孙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腔调:
“如见高王!需执后辈之礼,行跪拜大仪,恭谨侍奉,不得有丝毫轻慢!”
“哗!”
此言一出,如同滚油泼入冰水,正厅瞬间炸开了锅!
震惊、不解、屈辱的情绪在人群中汹涌。一个年轻子弟,血气上涌,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从席位上站起,双目赤红,声音激愤:
“叔父!那高澄小儿他……”
“住口!”
孙腾猛地一掌拍在身旁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几案上的茶盏跳起,茶水四溅。他须发皆张,怒目圆睁,厉声咆哮:
“放肆!什么‘小儿’?!那是王世子!是未来的夏王!你再敢口出狂言,我将你立时杖毙!”
孙峻被这雷霆之怒震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仍梗着脖子:
“可是叔父!我们的田产,那是祖辈辛苦经营,几十顷上好的水浇地,还有桑园、织坊……那高澄一句话,就被他强征分给了那些泥腿子!难道就……”
“田产?!”
孙腾厉声打断,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至极、近乎残酷的弧度,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蠢材!命都要没了,你还惦记着那几亩薄田?!人家现在要的是田,等你们再嚣张几日!人家要的就该是我孙氏满门的性命了!”
他不再看孙峻,猛地转向其余人,一字一句:
“都给我听清楚!从今往后,避其锋芒,绝其冲突!凡世子高澄所行之事,无论是清丈田亩、追缴隐户、厘定商税,还是任免官吏、调动府兵,凡涉及我孙氏者,尔等一律退让!不得有半分违逆之心,不得有半句怨怼之言,更不得暗中作梗、掣肘行事!
违者,视同叛族,休怪我心狠,不念同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