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德?!”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下方传来一阵惊疑不定的低语声。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一些将领则眉头紧锁,面露凝重之色。
陈庆之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骤然涌上骇人的潮红。他身体微晃,几乎站立不住,却仍用尽气力厉声斥道:
“朱异!你我以前纵然有些许政见之争,但也都是为了国家,争论亦当止于国事!你岂能在此社稷存亡之际,因私心妄举非人!临贺王其人行……”
“陈将军慎言!”
朱异猛地打断,声音同样声音拔高,完全盖过了陈庆之:
“此时此刻,我比你更懂何为忠心!何为为国举贤!”
他倏然转身,面向萧衍,语速快如连珠:
“陛下!临贺王乃陛下亲手抚育之至亲骨肉(朱异刻意模糊血缘,强调养育之恩),与陛下情谊深厚,非常人可及!而且其人性情刚毅果决,临大事而有静气,处危局而能决断,此乃宗室柱石之象!正是如今需要的人才!”
他目光闪烁,继续信口拈来,言之凿凿:
“诸位应当还没有忘记吧?去岁秋狝,钟山围场,突有猛虎惊驾,直扑御前!
左右侍卫皆惊慌失措,唯有临贺王殿下,毫不犹豫挺身而出,挽强弓,连发三矢,箭箭贯穿虎目!其反应之迅捷,箭法之精准,胆色之雄烈,当场震慑全场!此事众多公卿勋贵皆亲眼所见,可为佐证!”
朱异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充满了近乎狂热的推崇:
“陛下!正德殿下深通兵法,胸有韬略!平日虽不显山露水,然其府中家将勇士,皆经其一手调教,进退有度,悍勇无比!此次广陵之失,非战之罪,实乃萧渊明无能怯懦所致!若换成正德殿下坐镇,以其刚毅果决,定能率虎狼之师拒敌于坚城之外,护邗沟通途!此正是不二人选!”
他深知萧衍心底对萧正德有一份无法释怀的愧疚和弥补之心,适时抛出了最能打动人心的说辞: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既能解国家倒悬之急,亦能全陛下当年一片顾惜宗亲、爱护正德殿下之心啊!
临贺王殿下蒙陛下隆恩多年,常怀报效之志,此其时也!若能借此一役立下不世功勋,非但可名正言顺重入天家金册,更能成为陛下之肱骨臂膀,永固江山!此一举两得、公私两全之策,陛下圣明烛照,不可不察!”
他最后深深叩首,言辞恳切得几近涕零:
“陛下!社稷存亡在此一举!臣朱异,以阖族性命、项上头颅担保,临贺王萧正德,必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大梁苍生!成我大梁一大柱石啊!”
陈庆之不待萧衍回答,径自截断了话头:
“柱石?当年寿阳之围,他临阵脱逃致使三军溃败;去年广陵水患,他克扣赈灾粮款中饱私囊。此等行径,朱仆射所谓的‘静气’何在?‘决断’何存?‘柱石’又在哪里?”
朱异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
“将军远在边关,倒是将朝中事务打听得仔细。却不知这些道听途说之词,究竟有几分真切?临贺王这些年在州郡励精图治,陛下亦是亲眼所见。”
“好一个励精图治!”
陈庆之声音激动:
“他治下六州,流民倍增,盗匪横行。若这就是朱仆射眼中的贤才,那我大梁的江山社稷,岂不是要托付给一个祸国殃民之徒?”
“陈将军!”
朱异猛然转身,目光如电:
“您口口声声江山社稷,可曾想过如今北虏压境,需要的正是一位能够震慑诸王的强藩?临贺王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他的忠诚毋庸置疑。而将军再三推阻,莫非是觉得宗室之中,还有比陛下亲手抚养的皇子更值得托付之人?”
朱异话音未落,一个苍老却隐含怒火的声音陡然响起:
“朱舍人!我且问你,你可敢将方才那番溢美之词,再到萧正德那早逝乳母何氏的荒坟前,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
一时满殿皆惊,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声音来处,正是年过花甲、平素温雅持重的尚书左仆射徐勉。
此刻,这位老臣须发微张,一向平和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绷紧,浑浊的双眼精光暴涨,毫不避让地直刺脸色骤变的朱异。
“徐仆射!”朱异面色一沉,声音陡然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