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起:
“它将为朕,也为诸位,向那江南的‘菩萨’,问个明白!向那天下人,讲个清楚!我们要讲的是什么道理?”
他自问自答:
“是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的道理!这天下,从来不是谁的私产!不是司马氏的,不是萧氏的,更不是那些门阀世族的!是这天下,终究要靠铁与血来重整乾坤的道理!”
侯景心念电转,当即附和道:
“破采石,渡长江,擒萧衍!”
“好!”高欢纵声大笑,目光灼灼地扫视着下方将领们:
“此战,有功者,裂土封侯,赏万金,荫子孙!怯战者,军法无情,立斩不赦!我高欢在此立誓,此战功成,必与诸君共享这江南富贵,共治这万里江山!你们的功绩,将刻于鼎彝,传于后世!你们的名字,将与我高欢一起,青史留名!”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们是要在这江北望江兴叹,老死牖下?还是要随我挥师南下,博一个封妻荫子,公侯万代?!”
“万胜!!”
彭乐第一个嘶声吼出,他脸色涨红,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万胜!万胜!!”
帐内所有将领,此刻都被这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和眼前唾手可得功名富贵点燃了全部的激情。
就连侍立在高欢身后,一向表情刻板的亲卫们,也忍不住握紧了刀柄,跟着低吼起来,脸上充满了狂热。
直到声浪稍稍平息,高欢才缓缓收刀入鞘。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入鞘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高欢没有立刻说话,他的视线,越过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越过那巨大的沙盘,落在了沙盘边缘,那座被能工巧匠特意制作得格外逼真的采石矶模型上。那里江岸陡峭,地形险要,是渡江的关键,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数息。
近前的苏绰,清晰地看到高欢的眼神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锐利如刀锋的光芒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对敌人的蔑视,也不是对险阻的担忧,而更像是一种……对于某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惋惜,甚至是一闪而过的、近乎惺惺相惜的怅然。
高欢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声轻叹,微若蚊蚋,却恰好能让身旁的苏绰听到:
“陈庆之……”
他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开:
“可惜了。”
他像是在对苏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非汝不勇,非汝不智,非汝不忠。”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冷硬:
“实乃萧梁自折栋梁,自毁长城!昏君在位,奸佞满朝,纵有百胜战神,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说完,高欢猛地抬起头:
“传朕旨意!”
“各军主将,即刻回归本阵!”
“骑兵先行,步军继进,水师沿江待命!”
“粮秣军械,按策输送,不得有误!”
“前锋兵马,于明日卯时,对采石矶发起第一波佯攻!”
他每说一句,语气就加重一分,气势就攀升一节。帐内诸将挺直了胸膛,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最后,高欢一步踏出,越过帅案,走到众将之前,直面着那扇掀开的帐门。门外,是沉沉的夜色,是猎猎的旌旗,是无数枕戈待旦的将士,是即将被战火与鲜血重新描绘的南方山河。
他举起右臂,握指成拳:
“全军出击!!”
…………
与广陵大营剑拔弩张、杀气冲霄的氛围截然不同,此刻临贺王府的暖阁内,却是另一番醉生梦死的“太平”景象。
暖阁内,巨大的兽首熏炉吞吐着昂贵的苏合香,甜腻的气息氤氲弥漫。
八盏莲花宫灯高悬,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金丝楠木的桌案上,琉璃盏中盛着来自岭南的鲜果,玛瑙盘里堆着西域的珍馐。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数名身着轻纱的舞姬腰肢款摆,长袖翻飞,媚眼如丝。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萧正德身着赤金蟠龙常服,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面色潮红,已有七八分醉意。
他一手揽着身边一个美艳侍妾的纤腰,另一只手高举着金杯,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