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之后,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高阳的脸色在听到诗题时,便已是微变。
而当那些极尽描绘她容貌,甚至带着倾慕意味的诗句一字字传来时,高阳整张脸,都不剩一丝血色了。
而赢丽质的脸色,更是一片铁青。
弘文馆的人……
脑子都被驴踢了不成?
竟然在这种场合上,当着高阳的面,吟诵这种诗句!
毕竟就在不久前,高阳才经历过那场楚王当殿求娶的风波。
此时,天下的流言还尚未平息。
而此刻,弘文馆却敢如此胆大包天,当着满场士子,官员与三位公主的面,写诗独咏“高阳之美”,还暗暗用了“慕卿”“难忘”之类的句子。
这是故意高阳的心上扎?!
想到这里,赢丽质怒意上涌,几乎要开口斥责。
然而话到嘴边,却强行咽了回去。
毕竟这首诗从文辞上来看,称得上是端庄华美。
辞藻精巧,用典准确。
甚至带着几分旧学诗派特有的雅气。
无论从章法、对仗,还是节奏韵脚来看,都挑不出明显的瑕疵。
若单独拎出来吟诵,这确实是一首合格,甚至上乘的咏人之作。
若是因那些牵强附会的东西而发作,反倒显得皇室气量狭小,对号入座,坐实了那诗中隐含的轻浮意味,更是将高阳推到了更尴尬的境地。
“别慌。”
赢丽质拍了拍高阳冰凉的手,冷声道:“别听他们这些胡言乱语。”
说罢便转过头,看向纱帘之外,弘文馆众人所在之地,意欲寻找那作诗的狂徒。
然而,当她锐利的目光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刘子扬那张惨白如纸脸。
刘子扬怎么说也是弘文馆的博士。
前两句一出,便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知道方才仲裁夫子为何多次询问他了。
该死!
自己怎么就不听劝呢!
刘子扬后悔莫及,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自己的脸,把身后的夫子和学生们都惊呆了。
而这一惊,也瞬间恍然。
靠!
他们刚才做了什么狗屁的诗?
这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屎吗?
瞬间稀里哗啦,包括刘子扬在内,弘文馆跪倒了一大片。
而赢丽质见状,也瞬间明了。
看来,这并非弘文馆有意针对高阳,只是某个急于求胜又自作聪明的学子,只想着如何迎合题目,压制对手,却忘了考量时宜。
这才弄巧成拙,写出了这等不合时宜的诗句。
既是如此,若她这个大公主因一首蠢材的杰作而震怒,反倒显得皇室小题大做,气量不足。
动怒,确实不必了。
但,不动怒,不代表就要轻轻放过。
弘文馆管教不严,学子言行失当,竟在公主面前,作出如此轻浮孟浪之诗。
若不加以申饬,皇家威严何在?
高阳的委屈又岂能白受?
电光火石间,赢丽质已有了决断。
冷声点评道:“诗,用典尚可。辞藻,也算华丽。”
“只是,通篇皮相,未见风骨。弘文馆学子若只习得这般窥人容貌、堆砌辞藻的功夫,未免太浅薄了些。”
赢丽质这番点评,堪称毫不客气。
可以说,已经是将弘文馆此次的表现,连同他们引以为傲的诗风,都贬低到了泥地里。
然而,这番话听在刘子扬和弘文馆众人耳中,却不啻为天籁之音。
因为大公主没有震怒。
也没有追究那诗中隐含的“慕卿”之意,只是从诗文本身给予了批评。
这已经相当于饶了他们一命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子扬几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
连声道:“殿下教训的是!臣等知错!臣等定当严加管教,再不敢让学生们作此等浅薄无文之句!谢殿下宽宏!”
而他身后一众夫子和学子,也忙不迭地叩首谢恩,心中满是惶恐与庆幸。
仲裁夫子见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不敢怠慢,连忙拿起蓝田书院呈上的诗卷,朗声诵读起来。
“蓝田书院应题诗作,《咏凤仪》!”
“凤栖梧桐玉宇清,兰心蕙质自天成。
不将颜色争春艳,唯有德馨润物声。
袖染墨香安社稷,心怀黎庶掌灯明。
休言女子无英杰,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