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崩解。她骇然坠地,望着漫天飞舞的名字,终于第一次露出恐惧之色。
“你们……到底唤醒了多少亡魂?”
“不多。”柳眠抱着书站起,一步步走向她,“只是那些你们想抹去的。”
“可你们会毁掉秩序!”裴照霜挣扎着喊道。
“那你们建立的秩序,又是谁的秩序?”柳眠冷冷看着她,“是让强者决定谁该被记住,谁该被遗忘的秩序吗?是让权力掩盖屠杀,让历史只剩颂歌的秩序吗?”
她举起《忆归录》,高声道:“今日,我以执灯人之名宣告:从此以后,每一个灵魂都有权拥有名字,每一滴眼泪都值得被听见,每一段被掩埋的历史,都将在我笔下重生!”
话音落下,三千残魂并未消散,反而融入《忆归录》扉页,化作一幅流动画卷??画中城镇重建,百姓安居,孩童嬉戏,老人含笑。那是他们心中未曾实现的太平梦。
龟缓缓落地,气息微弱。
柳眠将它轻轻放入怀中,转身离去。
身后,古钟最后一次鸣响,随后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
半月后,东海孤岛。
潮声阵阵,礁石嶙峋。柳眠盘坐崖边,为龟调配疗伤药引。海上雾气弥漫,远处隐约可见一座沉没庙宇的屋顶,半掩于波涛之下。
“那里,”龟虚弱地说,“是‘溺忆祠’。专祀那些死于海难、无人收尸的旅人。据说每逢月圆之夜,海底会传来诵名之声。”
柳眠点头:“我去看看。”
当夜,她潜入海底,借《忆归录》微光照亮废墟。殿内神像倾颓,供桌腐朽,唯有一块石碑完好无损,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多数甚至连姓氏都不全。
她在碑底发现一行小字:
**“若有后来者,请替我们告诉岸上的人:我们不是消失,只是沉睡。请不要忘记,我们也曾爱过、痛过、盼望过。”**
她静静读完,泪水在水中飘散。
回到岸边,她取出纸笔,开始誊抄碑上所有名字。一夜未眠,录得两千六百余人。每一笔落下,耳边便响起一声轻唤,仿佛有人在说“谢谢”。
清晨,她将抄本埋于岛上最高处,立碑曰:“溺忆冢”。
归途中,龟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忆归录》为何总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自行收录?”
“因为它是活的。”她说。
“不止如此。”龟望向远方,“它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从未把它当作工具,而是当成一种责任、一种信仰。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对死亡的抵抗,对遗忘的宣战。而它,回应你的心。”
柳眠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是它的主人,我是它的同伴。”
“那么接下来呢?”龟问。
“继续走。”她望着朝阳升起,“去西北荒漠,那里有整支商队被风沙掩埋;去南岭深山,有个村落因疫病全村自焚;去中原古战场,数十万将士骸骨仍埋于地下……”
“你会累死的。”
“可只要我还走得动,就没人能让我停下。”
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