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心脏的记忆}(2 / 7)

起话筒,艰涩地开口:“阿姨,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答我,眼睛盯着我却又好似穿越过我的身体盯着遥远的未知空间,怔怔地握着话筒,良久良久,僵持而沉默。

终于,她开口了。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干涩而失真:“蓝蓝,她还好吗?”

“她很好。”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

“那我就放心了。”咔嚓一声,电话被切断,她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跟着狱警走了。望着她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我心里忽然涌起难以名状的钝痛,良久都消散不去。

晚上我去医院替青稞的班,见了我,她颓丧地朝我摇了摇头。我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先回去休息。

“我今天去监狱探望阿姨了,她很好,你放心。”我拧了热毛巾给蔚蓝擦脸,虽然明知道她压根不会注意我的表情,可我依然不敢与她对视。从小到大只要我一撒谎,睫毛便会不停眨啊眨的,每次蔚蓝都以此来判断我是否撒谎,屡试不爽。

“她问你好不好,我说你很好,”我握住蔚蓝的手,“所以,为了阿姨,拜托你快点好起来,好吗,下次我们一起去看她。”

可是,我们都没有机会再去看她了。

当天晚上,我再次接到监狱来的电话,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035自杀身亡。”

035是阿姨的编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说,那我就放心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

我双手掩面,身体狠狠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说蔚蓝很好,如果不是我撒谎骗她,她就不会说放心,她就不会选择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结束这一切的爱和恨。

我自以为的善意谎言,我自以为对她是一种安慰,不想却成为了她的毒药。

我坐在病床边,根本不敢看蔚蓝,趴在她身上,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抚上我肩膀,我抬起头来。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眼花,因为我看见蔚蓝的睫毛上竟然有湿意。

她哭了,她哭了,她终于有感知了。

然后,她的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视线终于对焦在我身上,一点点茫然,一点点无措,她蠕动嘴角,不成调的音节从唇边飘出:“西……曼……”

我熟悉的那个蔚蓝,回来了。

我伏在她身上,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痛哭出声。

03

三天后,蔚蓝办理了出院手续。那天亚晨特意从别的城市飞了回来,青稞与苏灿一早都赶到医院,江离本来也要来,可我想蔚蓝或许并不太想见到他,遂作罢。

亚晨轻轻对我说“谢谢”。

我笑笑没作声。

蔚蓝能够好起来,与我无关,在我接到监狱那个电话的时刻,她哭了,所有的感知也跟着回来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

阿姨的事情到底没瞒住蔚蓝,因为第二天警局的人再度来到病房,我惊得顾不得这是医院,对他们大吼着说:“出去!”

可蔚蓝却淡淡地说:“让他们进来。”

我原本担心的失控场面并没有出现,蔚蓝听到阿姨的事情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没有一滴眼泪。那种诡异的平静令我毛骨悚然,让我想起当初得知蔚叔叔出轨后的阿姨。我不敢再细想下去,拼命安慰自己说,悲伤过度往往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姨的葬礼是蔚蓝亲自主持的,除了我们几个朋友,没有一个亲戚到场。蔚叔叔家人自然是不会出席的,而阿姨的娘家人,只有一个在邻城的舅舅,原本与蔚叔叔一起做生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出了这种事,他觉得丢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遵阿姨遗嘱,将骨灰全撒向青河下游,她说,希望下辈子别再做人。

蔚叔叔伤她伤得体无完肤。

死过一次,便再也无法重生。

她是这样决绝的一个人。

我与蔚蓝站在江离曾带我去过的那座废弃的灯塔上,早春的风凉凉地吹过来,鼓起我们黑色的衣裳。河面水波微漾,午后稀松的阳光折射出波光粼粼,平静而美好。

蔚蓝拧开骨灰罐的盒子,把骨灰一小把一小把地抓出来,手一扬,属于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纷纷扬扬地飘撒出去,风卷起那细小的尘埃,跌落水中,飘散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