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中山国。
甄家府宅,一间隐秘静室内。
“咳咳,”
中山豪商家主甄逸靠在一张软塌子上,脸色苍白,面容枯朽,此刻正捂着口鼻,发出几声急促的咳嗽。
一旁安静侍立的甄俨见状连忙上前,轻抚其背轻声关切道:
“父亲保重身体,此前送还家中的药丸父亲可曾服用?此物可是出自辽东有名的医者史子眇道长,听说此物对咳嗽有奇效!”
甄逸连续咳嗽了好几下,脸色都因为咳嗽而略微有些涨红,闻言摆摆手道:
“俨儿有心了,那药的确有些效用,服用过后,这痼疾确实有所松动,而今已经并无大碍了。”
甄逸说着,回忆起这些日子服用的成药,对其效用赞不绝口:
“效果如此之好,远比咱们甄家招揽的那些名医开的药方都要管用。听你说,辽东这般的新药还有许多?而且看你送回的都是成药,这得是多大的生意?”
甄俨闻言苦笑摇头:
“药物之事,乃是道观与公孙使君联手所为,非是我等可以插手的。
听说不仅有治疗咳嗽,还有治疗金创,还有风寒的药物,且还都是成药。
药品一旦上市,往往都被人抢售一空。
孩儿还是通过胡掌柜,向道观捐了一大笔钱,这才能够买来父亲所服的这些药物。”
甄逸闻言,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却还是点头:
“神药可决人生死,州府严加管控,此乃应有之理。
只是可惜啊,此前天下间,只听闻医者望闻问切,以病患症状抓药来救人性命。
未尝想过还有成药一途!此物今后,定有大利。
俨儿啊,今后若是有隙,必要参与其中,医药治病救人,本就有大功德,加上其中利益颇多,足以成为我甄家的传世之业了。”
“父亲所言甚是!孩儿知晓了!”
甄俨连连颔首,心中打定主意今后要对那些深居简出的道士多加公关。
“对了,听说你与那船主,不,那东洋公司的掌柜走的颇近,还在海外有生意?收益如何?”
“是的,孩儿打发了不少家中顽劣之徒到海上历练。东海广阔,此辈即便闯了大祸,也追究不到咱们中山家中来。
至于收益,的确远比甄家的陆上商业要丰厚得多,只是海上贸易,时间跨度颇长,且海上风险不定,舟船安危难以保证。孩儿也说不准这生意的好坏。”
“嗯,不错....”
甄逸缓缓颔首,称赞着甄俨的稳重处事。
甄俨年轻的脸上闪过一抹得瑟,甄逸作为严父,是极少面对面夸赞他们的。
就在甄俨为这一次的决断感到欣喜时,忽地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
甄逸微眯着双眼,手掌死死抓住甄俨手臂,将其来到跟前,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问道:
“仆役法颁布之事,你是如何想的?”
这一刻的甄逸不再是个垂垂老矣的病夫,而像个威严犹存的雄狮。
甄俨立刻跪下,额头抵着地面,恭敬回道:
“回父亲,州府,不,使君之令,大势所趋,我等不得不从啊!”
“哦?这么说...你也不看好公孙度的这条法令了?”
甄逸没有放过甄俨,缓缓立起上半身,森冷的眸子逼近甄俨垂下的头颅:
“你可知道,一旦我甄家遵从法令,便是彻底在这中山士林中彻底选了边,再无更改之理!?一步踏错,家破人亡,你可知其中凶险?嗯?”
“孩儿知道!此条法令不得人心!会招致天下士林反对,会招致豪强抵制。
可孩儿更清楚,人心、反对、抵制,在公孙使君背后的绝对力量面前,都不过是虚妄罢了。
父亲,时代变了!
可见过超过万斤的巨锤敲击精铁的场面?
可见过船帆如林,将海港覆盖的胜景?
又可曾见识过机械轮转,吞噬无数物料吐出海量产品的盛况?
孩儿正是看到了这些,才断定那些豪强成不了事。百姓心向幽州,无人愿意世代为奴,豪强的部曲,南边的诸侯,乃至天子的朝堂,他们,都改变不了这浩浩荡荡的大势。”
甄俨的话语越说越坚定,到了最后,竟然渐渐与甄逸平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