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府,云烟阁。
亥时三刻,萧韫方给手中的书卷做好批注,看了眼时辰,是准备要歇下了。
南风见他吹灭了书案上的烛火,便撤了下去,倾刻之间,屋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几声虫鸣此起彼伏地钻入耳中。
萧韫认为,自己向来是享得惯孤独之人。
小时候,他总是觉得,孤身一人的时候,黑暗便犹如洪水猛兽,扑面袭来,那种恐惧感会席卷他全身,让他想要逃出去,却又不敢踏出一步,只能守在书案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进书中一个个遒劲的字里。
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习惯了与孤独作伴。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有片刻分神的时候,从一向沉得下心苦阅的书卷中分神,去想……
她此刻,在做什么。
却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
萧韫耳廓微动,起身侧在窗畔,抬手推开窗户。
霎时一阵暖风迎面扑来,还带着清澈的月光,一下子填满了他的眼眸。
他就这样微微扬着头,看向坐在高墙上的那个女孩儿。
萧韫想,他儿时曾在书中看过很多奇闻异事。
有身怀神力者,凭借手中笔墨,便能赋予所画之物性命,亦有心善至诚者,只靠心中所想,便能得偿所愿。
小时候,他以为那都是荒诞。
因为他在心中想了许久的爹爹和娘亲,却不曾有一人前来打开他的书房。
可是今夜,他恍然之间觉得,或许他也有过那样一刻的幸运,成了那个被神选中的人。
“萧韫!”
谢青阮坐在墙上晃着双腿,裙裾如同花朵般绽开,亦如她绽开的笑颜,鲜活明媚。
她朝他挥手,却陡然间身子一晃,整个人有些惊慌地跌落了下来,萧韫凝眸,旋身而出,稳稳把人接在了怀里。
落地后,他眉心微蹙。
只是看怀里的人连站都站不稳,萧韫还是先将人扶回了屋内。
屋内,烛火被重新燃起,多了几分暖黄色的亮光。
“你喝了许多酒。”
萧韫把人扶稳,语气平淡地看着她说,“是不是?”
他这话是问句,可自己心里也有数,并没有让她一定回答。
可是眼前的谢青阮,却直勾勾地看着她,认真点点头,数着细白的手指说,
“是,我喝了……三坛,还抢了二哥一碗!”
萧韫:“……”
他不由得看了女孩儿来时的方向一眼,好气又好笑地说,
“喝成这个样子,还敢一个人来我这里?”
谢青阮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累,就往前一扑,重重的脑袋有了支撑之后,果然好多了,她这才有了力气思考他的问题,眼神迷茫地数着他衣襟上的金线,说,“有些想你,便来了。”
寥寥几个字,像是无缝不入的春光,细碎地揉进萧韫心里,照的旷野白雪消融,涓涓暖流包裹而来,她在他怀里,是那样炽热。
原本只打算护着她的手,不自禁地靠近几分。
又靠近几分。
直到,将她严丝合缝地揽入怀中。
谢青阮似乎有些不舒服,嘤咛着在他怀里动了动,总算得以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一侧脸颊压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
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无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腰。
今夜的谢青阮似乎格外乖巧,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就算脑子昏昏想不起怎么回答,也要皱着眉头思索半晌,眼前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小声说,
“我记不得了。”
萧韫笑着问,
“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宇文灼的坏人跟你说了什么?”
“……宇文灼……”
谢青阮眼睛半睁着,迷茫地想起了一个顽劣的少年,那少年生性霸道,说要将她……将她抢回去,关起来。
“很坏。”
谢青阮愤愤地说,“他很坏!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
谢青阮眨眨眼,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午后,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少年扯着她往前一送,她险些撞上他结实的胸膛,来不及反应,他薄冷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