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闹钟,一点二十三分,她指的是昨天。
明显是织物摩擦产生的小噪音,说话时异样的回声,格外清晰的呼吸……很醒神的感官刺激。
应该改掉这个一着急就“午夜凶铃”的毛病。
“怎么个不顺法?”冷淡的语气。
冷淡到让她觉得委屈,告状似的絮絮叨叨一大堆:“遇到一个奇葩,和妈妈吵了一下午一晚上,落下复习进度,荒废了一整天。”
“嗯,然后呢?”
然后呢?
难道这还不值得同情?
她被迫继续卖惨:“可能感冒了,浑身都痛,从早到晚没吃什么,感觉特别累,心里也乱七八糟的,静不下来。”
虽然是卖惨,说的却是实话。
“心不静,我可以给你找个佛经听听。”
女生愣了一秒笑起来:“谢井原……”
“你笑了。”听声音,他也在笑,笑声像羽毛一样轻,擦着心脏飞过去。
她以深夜所允许的最大音量抗议:“你怎么这么没人性?”
他温柔的声音焐热了她听电话的那侧耳朵:“我也没有过高考经验,不过我猜,拼了半年,精神、体力大概都到了极限,再加上天气坏、气压低,是最难的时候,等天暖和自然会过去的。”
“嗯。”
她心里嘈杂的噪音消失了一半。
“你有亲生哥哥姐姐吗?”挺突兀的提问。
“嗯?没有。”
“那你妈妈也是第一次做考生家长,这半年她过得不会比你轻松,对她来说也是最难的时候,说什么你不用太较真。”
她安静了好几秒,很意外他能从自己那堆七零八碎的抱怨中准确挑中最关键的。
心跳变得缓慢。
“我妈以前其实不这样,虽然对我要求严格,但是通情达理,而且各方面都很有判断力,让人很有安全感,就像你。”
“嗯……你是在说,我像你妈妈?”
“像爸爸妈妈,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我谢谢你。”
“但现在妈妈先乱了阵脚,家里好像天塌了,爸爸只能说些安慰话,那又有什么用。做决定的人都没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相对密闭的空间被无限放大,和争吵时的铿锵不同,迷茫和失措流露出来。
“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我又不是你。”
男生长叹一口气:“你说你要考交大,你是喜欢菁菁堂、文治堂还是相辉堂?”
“相辉堂。”
他的声音又因为带了笑变得柔软:“你不是真的爱交大,甚至连复旦也不爱,怎么考虑的志愿?”
中午吃饭时奇葩学长也问过,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他说,并不是没有原因。
“我从小学开始就想长大后当个记者。”
“嗯,适合你。”谢井原说。
“不想去外地,就应该去复旦新闻啊。”
“难道考华师大中文系影响你当记者吗?”
“好像……也行。”
“所以啊,复旦根本不是必须的,3月那次也就是一场普通考试,没到动摇你人生理想的地步,对不对?”
“对。”
她眨眨眼睛,然后闭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和消失在云端的桅杆,原本纵横交织的水运网出现了其他维度的航道。
“复习计划上关于数学的部分优先,高考你避不过去,自主招生那部分往后推一推,量力而为。好一点没有?”
“好一点了。”
云上的世界静谧而开阔。
你的声音,像温柔的风,把什么翻了页。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