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暴雪终于收敛了势头,天边裂开一道昏黄的光。谢昭蘅踩着没过小腿的积雪往回走,靴底碾过冰壳的脆响在空荡的田埂上格外清晰。身后的大棚都裹着厚实的保温膜,像盖着棉被的巨人,在暮色里安静伫立。
“二叔,你看那排新搭的支架,够结实不?”谢昭蘅回头望,谢长晏正举着检测仪在最后一个大棚前踱步,雪沫子沾在他的眉梢,冻成了细碎的冰晶。
“差不离了。”谢长晏敲了敲钢管支架,回声闷实,“你昀庭弟弟说的没错,东南角地基确实松了,加了这根柱子,别说积雪,再来场大风也扛得住。”
谢昀庭揣着翻译器跑过来,屏幕上的波形还在跳动:“山里的松鼠刚才‘说’,今晚温度要降到零下十五度,咱们得把大棚的温控器再调高点。”他鼻尖冻得通红,却一脸兴奋,“它们还说,明天清晨会有雾凇,特别好看。”
谢今禧操控着飞行书包从头顶掠过,探照灯扫过白茫茫的田野:“航线我都标好了,明天一早我就飞过来巡逻,哪个大棚的膜被风吹破了,立马通知你们。”书包底部的保温箱里,还躺着给工人们留的热包子,她特意用了航天材料做隔热层,这会儿摸起来还温乎。
回到小院时,胡新芳正坐在窗边望眼欲穿,看见他们进门,立刻掀开锅盖:“快趁热喝姜汤!孟沅刚送来的红糖,说是加了桂圆,驱寒最管用。”
孟沅正帮谢长琴给暖气片排气,听见动静回头笑:“社区的王大爷刚才还念叨,说要不是你们农场的大棚保住了,开春大家就吃不上新鲜菜了。”她手腕上的健康监测手环闪了闪,“对了,谢叔您的血压有点高,记得今晚别熬夜。”
林致远蹲在灶前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厂里的除冰器还剩几台,明天让徒弟送过来,给村里的老人们清理门前路。”谢长琴在旁边择菜,闻言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块萝卜干:“就你积极,也不看看自己冻得手都红了。”
夜里,雪又下了起来,簌簌地落满窗棂。鱼灼音给谢长晏揉着肩膀,他白天在风雪里站了太久,肩颈都僵了。“你说咱们这日子,咋总跟天气较劲儿?”她想起当年在海岛对抗台风的日子,恍如隔世。
谢长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毛衣渗进来:“较劲才有意思呢。你看这树,”他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却依旧挺直,“每年都要挨冻,可开春照样开花。咱们跟它一样,越较劲,根扎得越深。”
隔壁屋里,三个孩子还在小声嘀咕。谢今禧在改飞行书包的防冻程序,谢昀庭在给翻译器换电池,谢昭蘅在算明天的用料清单。雪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们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像当年在槐树下拉钩时那样,眼里都亮着光。
天快亮时,雪终于停了。谢昀庭第一个爬起来,跑到院里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老槐树上挂满了雾凇,晶莹剔透的冰棱裹着枝桠,像开了满树的水晶花。那对银镯子在冰棱间若隐若现,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快看!”他举着翻译器凑过去,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树说,雪水甜,明年的花开得更旺。”
谢今禧和谢昭蘅也跑了出来,飞行书包在雾凇间低空掠过,带起的风拂落几片冰花,像撒了把碎星星。谢昭蘅掏出手机拍照,镜头里,老槐树披着银装,树下的石板上,“2033年秋,我们的日子,像树一样长”那行字,被雪衬得格外清晰。
早饭时,胡新芳端上来一盘刚蒸好的馒头,暄软的面团里嵌着碎碎的槐花干——是去年晒干收起来的。“就着咸菜吃,香着呢。”她给每个人碗里舀了勺小米粥,“你们爸当年总说,日子就像这馒头,得慢慢发,才够味。”
谢长晏咬了口馒头,槐花的清香在嘴里漫开来。他忽然想起埋在树下的时光胶囊,里面的槐花糕不知道冻成什么样了。但他不担心,就像不担心这树明年不开花一样——有些东西,经得住风雪,熬得过岁月,就像他们一家人的日子,看似平平淡淡,却藏着股子韧劲,在时光里慢慢发着酵,越来越暖,越来越甜。
远处的护城河解冻了,冰面下的水潺潺流动,像在数着又一个春天的脚步。老槐树上的雾凇在阳光下渐渐融化,水珠顺着枝桠滴落,砸在雪地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圈,像在为新的故事,画下温柔的注脚。
第一章:雾凇里的新约定
雪后初晴的阳光淌过窗棂时,谢念槐正趴在炕桌上画设计图。小姑娘刚上小学三年级,却已经能把老槐树的枝桠画得有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