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姑射山,夜晚凉意渐浓,像是被大自然悄悄蒙上了一层薄霜。翠红家那间不大的土坯房里,弥漫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她轻手轻脚地给儿子小远掖好被角,而后缓缓吹灭了灯盏,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然而,还没等翠红躺下,炕边便传来了细碎且急促的咳嗽声。她的心猛地一紧,凭借着母亲的直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迅速摸黑凑到小远身边,颤抖着手将手背贴上小远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仿佛刚从炉膛里取出的烙铁,让她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比白天摸过的灶膛还要热上几分。
“小远?小远醒醒!”翠红焦急地呼唤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小远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眼皮沉重得根本睁不开。翠红慌了神,此刻,村里的卫生所早已关门大吉,而村医张老头住得又远,夜里连个电话都打不通。她站在黑漆漆的屋里,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她和病中的儿子。
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翠红脑海中突然闪过翠娥和翠仙的身影。她来不及多想,随手披了件厚外套,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好,便心急如焚地朝着翠娥家跑去。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星光洒在崎岖的山路上,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此时的翠娥,刚收拾完碗筷,正陪着婆婆坐在炕头唠着家常。突然,院门外传来翠红带着哭腔的呼喊,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翠娥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起身去开门。门刚一打开,翠红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翠娥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姐!小远烧得厉害,卫生所没人,咋办啊?”
就在这时,翠仙也正好从自家赶了过来。她原本是想找姐妹们商量关于赵建国的事情,却没想到一过来就撞见这慌乱的场景。翠仙也是个急性子,见状立刻说道:“还能咋办?赶紧送镇上医院!再晚就来不及了!”
三人没有丝毫耽搁。翠娥迅速找出一件小远的厚棉袄,给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翠仙则转身跑去灶房,拿了个装满热水的军用水壶,以备不时之需。翠红紧紧抱着小远,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外奔去。夜里的山路崎岖难行,月光被云遮得时有时无,只能靠手机那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线来辨别道路。每走一步,石子都硌得脚生疼,可翠红却浑然不觉,她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怀里滚烫的孩子身上,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往下掉,一滴一滴地落在小远的头发上。
走着走着,翠红的鞋跟突然掉了,她毫不犹豫地把鞋脱了下来,光着脚在石子路上拼命地跑。翠娥见此情形,赶紧把自己的布鞋脱下来递给她:“你穿着,我糙惯了,没事。”翠仙也想脱鞋帮忙,却被翠娥一把拦住:“别瞎折腾,赶紧走!”
就这样,三人连走带跑,仿佛与时间在进行一场生死赛跑。快到镇上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慢慢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镇医院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只有急诊室那盏灯孤独地亮着,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给人带来一丝希望。
翠红抱着小远,像疯了一般冲向急诊室,用力拍打着门,嗓子都喊哑了:“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儿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白色护工服的男人探出头来。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个子高高的,肩膀宽阔,脸上带着点刚被吵醒的倦意,但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别急别急,先把孩子抱进来。”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她们往屋里走。他的动作十分麻利,迅速找出体温计和听诊器。“我叫孙建军,是夜班护工,医生马上就来,先量个体温。”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体温计夹在小远腋下,当度数出来的时候,几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39度8。
“得赶紧降温。”孙建军说着,转身去拿温水和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小远擦了擦脸。他特意避开小远的眼睛,见小远皱着眉头哼唧,还轻声哄道:“娃儿别怕,很快就不疼了。”没一会儿,医生匆匆赶了过来,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确诊小远是急性扁桃体发炎,随即开了输液的单子。
孙建军拿着单子一路小跑着去药房取药,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个保温杯。他笑着对翠红说:“我刚在食堂热了点粥,等会儿孩子输上液,要是醒了能喝点。”翠红看着他递过来的保温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暖得发慌。这一路的奔波,她又急又怕,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直到此刻,才有功夫喘口气,可眼泪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大兄弟,谢谢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