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午时分,王环宇点燃了鞭炮。两挂红色的鞭炮在院里的老梨树上炸开,“噼里啪啦”的响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红色的纸屑像蝴蝶似的飘下来,落在人们的头上、肩上。孩子们追着纸屑跑,笑声比鞭炮还响。
酒席桌上,人们吃得满头大汗。有人夹起一块鸡肉,小心翼翼地剔掉骨头,往身边的孩子嘴里塞;有人端着碗,蹲在墙角,和邻居边吃边算着今年的收成;连平时最节省的老太太,都舍得舀了一勺红糖,拌在玉米糊糊里,慢慢咂摸着甜味。
王环宇站在院门口,看着这满院的热闹。风从姑射山那边吹过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想起刚娶李氏那年,家里穷得连个像样的褥子都没有;想起当上村长那天,他在大队部的油灯下,一笔一划地写着修水渠的计划;想起小花刚生下来时,那细得像丝线的哭声。
此刻,那些苦日子好像都被这满院的笑声泡软了。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盒烟,是早上有人硬塞给他的。他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看着远处的姑射山。山上的积雪还没化尽,像给山尖戴了顶白帽子,但山脚下的坡地已经泛出淡淡的绿,那是野草和麦苗在使劲儿往外钻。
“环宇,愣着啥?快来喝一杯!”有人在喊他。
王环宇回过神,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往院里走。阳光落在他的背上,暖烘烘的。他想,日子就像这春天的地,只要肯下力气刨,总能长出些啥来。就像小花,这野地里的花儿,总有一天能在这黄土坡上,开出自己的颜色来。
里屋的炕上,小花又睡着了,小嘴巴微微张着,好像在做什么香甜的梦。李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抬头望向窗外,院子里的笑声和鞭炮声顺着风飘进来,裹着满屋子的暖意,在她心里慢慢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