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扭的,倒挺可爱。心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淡了,像被炉火烤化的冰。她想起环宇给小花做摇车时,也是这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刨子用不利索,手上划了道口子,血珠子直冒,还咧着嘴说"咱闺女的车得结实,能用到出嫁"。
刘媒婆在一旁打圆场,手里的帕子扇了扇炉火:"赵师傅不光会做鞋,家具打得才叫绝!前村老王家的衣柜,雕花的,牡丹缠枝,那叫一个漂亮!十里八乡的都来请他,他还不轻易接单,说要做就做好,不能砸了手艺。"她说着朝赵建国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的,"你不是带了东西给惠娥妹子看?拿出来瞅瞅啊。"
赵建国"哦"了一声,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慌忙把身后的布包拿出来,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小木盒。盒子是用梨木做的,没上漆,露出淡淡的木纹,带着股清香味,盒盖上雕着朵小小的野菊,花瓣的纹路细细的,像真的一样,就是有片花瓣歪了点。"我......我听说你爱绣东西,"他把木盒往惠娥跟前推了推,手指还在发抖,"放针线正好,不占地方,还......还能锁起来。"
惠娥拿起木盒,指尖划过盒盖上的菊花,雕工不算精致,却看得出来费了心思,每片花瓣的边缘都磨得光滑,不扎手,像是用砂纸打了好几天。她想起环宇种的那棵梨树,春天开花时白茫茫的,像堆雪,环宇说"等结了梨,给你做个首饰盒,雕满花",可直到他走,梨也没结多少,只结了几个小酸梨,他还宝贝似的给小花当玩意儿。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她赶紧低头逗小花,把木盒往怀里藏了藏,怕人看见。
"惠娥妹子是个苦命人,"刘媒婆叹了口气,眼神落在惠娥手背上的冻疮上,那冻疮红肿着,有些地方还破了皮,"环宇兄弟走得早,她一个人带着娃,还得照顾俩老人,队里的活计也没落过,不容易啊。"
赵建国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在膝盖上蹭来蹭去,把裤子都蹭起了毛。"我知道,"他声音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了,"村里都传遍了。环宇兄弟是好样的,为了救娃......我......我佩服他。"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惠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要是......要是你不嫌弃,以后有啥重活累活,我来做。挑水、劈柴、翻地,我都行。老人我也能照顾,我爹以前是郎中,教过我几招推拿,能给老人按按腿,缓解缓解疼......"
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像炉子里的煤块,实实在在的,透着股热乎气。惠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咚咚"地撞着胸口,她望着窗外,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玻璃上,"沙沙"响,像有人在外面撒沙子。代销点的老头不知啥时候出去了,大概是去隔壁供销社串门了,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个,炉火偶尔"噼啪"响一声,衬得格外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我带着小花,"惠娥咬了咬嘴唇,嘴唇冻得有点硬,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楚,"她不能受委屈。要是有人给她脸色看,我......"
"不会的!"赵建国急忙说,眼睛里带着急,像是怕她跑了,"我闺女叫丫蛋,比小花大两岁,俩娃能作伴。丫蛋懂事,我教过她,要让着妹妹。我......我会对小花好,就像对丫蛋一样,将来供她读书,让她上县里的中学,上大学......要是她想考大学,砸锅卖铁我都供!"他越说越急,像是怕惠娥不信,脸都涨红了,脖子上的青筋都显出来了。
小花似懂非懂,从娘怀里探过身子,伸手去抓赵建国的衣角,小手指勾着他褂子上的补丁——那补丁是块蓝布,跟惠娥夹袄的颜色差不多。赵建国愣了一下,慢慢抬起手,想去摸小花的头,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了,眼里满是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啥宝贝。
惠娥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就想起环宇第一次抱小花时的情景。环宇的手那么大,抱着小小的娃,胳膊都在抖,生怕把娃摔了,嘴里还念叨着"轻点儿,再轻点儿"。时光好像重叠了,眼前的男人和记忆里的环宇,身影在炉火的光晕里慢慢合在一起,都是一样的憨,一样的实诚,一样的把娃当成宝。
"赵师傅,"惠娥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紧张,有期待,还有点不安,"你家......离平安村远吗?我娘年纪大了,我想常回来看看。"
赵建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煤油灯,火苗"噌"地窜了起来。"不远!"他声音都带了颤,有点像哭,又有点像笑,"就三里地,翻过两道梁就到。我......我可以搬过去住,我那窑是空的,就几样家具,东西不多,一牛车就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