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贤带着范四哲,穿过回廊,向着院外走去。
一路上,范四哲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两只手不停地搓着,眼睛里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二哥,二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那股子激动。
“你是说,明家在江北趁乱买下的那些地,还有那些跟灾民签的卖身契一样的用工合同,现在全都要交到咱们手里?”
范四哲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都有些发颤。
“我的天爷!这……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他伸出手指,飞快地在空气中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地,我听人说了,明家收的时候,一亩地才几两银子,跟白送一样!”
“现在江北这情况,眼看着就要恢复元气,地价一天一个样,转手一卖,至少翻十倍!”
“不,二十倍都不止!”
范四哲越算,眼睛越亮,呼吸都粗重了。
“还有那些用工合同!”
“签的都是死契,十年、二十年的都有,一个月才给一两百文钱!”
“这点钱,在京城连顿好饭都吃不上!”
“咱们接手过来,光是省下的工钱,一年下来……”
“我的乖乖,那得是好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脆响。
“这买卖,简直是白捡的!不,是抢钱啊!”
范贤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脚步沉稳,听着身后的絮叨,脸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范四哲完全没察觉,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规划着宏伟蓝图。
“二哥,你说咱们接手这些产业之后,是先把地租出去收租子,还是干脆自已开工坊?”
“我觉得还是开工坊划算,咱们有大哥给的那些方子,琉璃、香皂、白糖,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那些东西,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范四哲。”
范贤突然停下脚步。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范四哲的兴奋上。
范四哲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愣住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范贤转过来的脸。那张脸上,平日里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范四哲,你刚才说什么?”
范贤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范四哲心里发毛。
“我……我说……这买卖划算啊。”
范四哲有些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回答。
“二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范贤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你忘了大哥离京前,在书房里是怎么跟你说的了?”
范四哲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范贤盯着他,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一字一句地问。
“大哥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范四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躲开范贤的目光,却发现自已根本动不了。
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叫。
“记得。”
“那你说说看。”
范贤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范四哲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背诵道。
“大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范家的生意,要有底线,不能昧着良心赚钱。”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尤其是国难财、灾难财,一文钱都不能碰。谁碰,谁就不是他弟弟。”
范贤点了点头。
“你既然记得,为什么刚才还那么高兴?高兴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
范四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范贤向前一步,逼近到他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
“四弟,我问你,明家那些地是怎么来的?”
范四哲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地面上。
“是……是趁着灾后,用极低的价格从灾民手里收的。”
“对,是贱价收的。”
范贤的声音沉得像铁。
“那些卖地的灾民,家里死了人,房子被冲垮了,颗粒无收。他们不卖地,全家老小就得活活饿死。”
“一亩原本值几十两银子的良田,明家只给几两钱。这不是买卖,这是用刀子顶着人家的脖子,抢!”
范四哲的脸色更白了,额角渗出了冷汗。
范贤的声音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