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逸之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他抬起手,似乎要准备下令,让众士兵的心都提了起来,认为他这是要下斩令了。
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姬逸之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几度。
尹笛也慌了神,想到什么就忙说什么,口不择言地道,“公子饶命!公子,其实这...这也不仅是该怪属下一人啊...”
他手上腿上都有伤,跪倒在地上,蹭到了伤处发出吃痛的低嘶声,膝盖和手臂又无力撑起身子,几乎是整个人贴在地面,吓得结结巴巴地说着话。
看他这副模样,姬逸之心软了一瞬,可在想到他不懂‘闭嘴’二字的可贵时,便笃了意要收拾他一次,眄着他道,“嘴长在你身上,不只怪你,难道还有人逼着你说不成?”
“这...这主要得怪我逝去的爹娘...!”
尹笛像找到了话头,说着说着就愁了眉,还露出一副思念状。
姬逸之望见他的神情,眼眉也未动一下,知道他又在打感情牌了。
以前他犯了错,或在外头惹了什么事,需要他给他收拾烂摊子时,就会依托于他和他的主仆之情,苦苦求饶。
还有几次,他要和影卫一齐出任务,老爱耍嘴皮子,惹着了影卫,影卫要对他不客气时,他又会以共同合作多年的兄弟之情为自己开脱,求人放过他。
多年来一直如此,已经让他形成了本能的习惯。
他自己跟姬逸之说过,他打小就不知道生他的人是谁,养育他的是个贼头子,他也是在贼堆里混大的。
那贼头子直到他长大了些的时候,才告诉了他,他是在一座荒废的村子里捡到尹笛的,尚是婴孩的尹笛就在他母亲的怀抱之中,而他的父母,脸上带着疾病所致的斑纹,已然断气。
连姬逸之都始料未及,他这一回装可怜,竟还扯上了这一对,他从未谋面、未曾见过的父母。
见公子压根不搭理他这一茬,尹笛眼珠转溜了一圈,低着头道,“要不是属下的爹娘,他们给了属下一张嘴,属下...就不会在这里讲这些鬼话了...”
周围的几个士兵,听到尹笛的口中念叨出这种无稽之言,都觉得他是不是被吓坏了脑子,不然怎么会找出这种理由来为自己脱罪。
他们个个哭笑不得,唯独姬逸之的神色愈凝。
尹笛见没讨着好,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估计也会后悔生了我,给了我这张嘴来惹祸...”
“行了!”
姬逸之没好气地侧目,“知错不知全,还在胡扯!”
“属下知!知错!属下不该夸耀自身!不该危言耸听!属下...错了,真的错了!”
尹笛匍匐在地上,再不敢胡言乱语,一个劲儿地认错,叩首。
过了好一会儿,待见他磕红了额头,吃到苦头,姬逸之方缓开了口道,“这些事,你都同哪些人说了?”
“就帐中这几人!真没别的了!”他见姬逸之终于开口问话,赶忙老实回答。
“是是,”一旁的士兵看不下去,也帮衬道,“公子,尹侍卫从回来这间营帐,还没出去过,帐里也没有其他人进出,不会跟其他人说过话的。”
“嗯,”姬逸之目中凌意视着尹笛,“若只有这几人听见了,你就老老实实地重新同他们叙述一遍实情,不可再有半句诳语!”
“是!属下一定说!全部照实说!”
他老实地按照姬逸之所说的重述了一遍,而那些士兵也配合着他,将先前他提到过的、而这次没有提到的部分,也指出来,供尹笛更正。
最后,姬逸之又让每一个士兵都复述一遍尹笛更正过的版本,告诫他们只有这些是可以外传的,其余都是妄言,不可再传,否则也要以“扰乱军心”治罪。
尹笛经历此番过后,就算有多迷恋被高高捧起的滋味,嘴上也牢牢地被‘立斩’二字安上了个把门的,是再也不敢信口雌黄了。
姬逸之见效果达到了,下令道:“那便看你不是故意要扰乱军心,也尚未造成影响众人的后果,这一次,就罚你...”
他看着尹笛眼珠子都要紧张得掉出来,反而故意拖长了语气,要他长个教训,半天都没说出口。
尹笛更是吓得脱力,原本虚弱的容色,此刻愈发惨白,支撑在地面上的力气彻底泄了劲,整个面部、胸腹都贴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