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簌簌吹着。
周棠梨始终闭着眼睛。
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生怕一睁开眼,熟悉的世界便开始分崩离析。
曾经死亡的绝望,再次将她吞没。
“大丫,我的大丫啊,你吓死娘了,真是吓死娘了呀!”直到于氏扑过来,哭着将她拥进怀里。
她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寂寥的夜空。
嗅着鼻端浓重的血腥气,她哑着嗓子开口:“娘,我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你还好好活着!”那一瞬间,于氏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膛中跳出来,即将失去女儿的恐惧,直到此刻,才彻底爆发出来。
她松了口气。
她也是在赌,赌自己的命,赌老天的安排。
好在,她赌赢了。
漆黑的街道,陡然被一片火光照亮,空阔的街道,也瞬时挤满了身着官服的衙役。
为首之人看着眼前惨景,脸上竟没多少情绪,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匪徒已经逃走,剩下幸存者三人,去看看其他的,还有没有活着的。”
衙役们听令,在一地的死人中查探,片刻后回禀:“关捕头,这些人都死透了。”
关捕头点点头,依然没什么表情:“让灵房的人把尸体收走,送到城外停灵场去。”
“是。”一名衙役小跑着离开。
于氏这会儿终于缓过劲来了,看着赶来的差役,激动不已:“好在捕爷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我们母子三人也得没命。”
关捕头看着于氏,对于她的感激没有回应,走上前一步,指着周棠梨怀里的布包:“那是什么?”
于氏立刻回道:“这些是我们的盘缠,险些叫劫匪抢了去。”
关捕头脸色有些不大好:“这倒是奇了,其他人的钱财都被劫走,人也给劫匪杀了,怎么单单就你们三人,命保住了,钱也保住了。”
于氏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这位捕爷,民妇说的都是事实,那些劫匪肯放我们一马,也是得知官府的差役即将赶来,才匆匆离去。”
“你当我是三岁幼童,这么好诓骗?”关捕头语气越发不善:“就算银子不要,这些劫匪也绝不会留下活口,等着被指认么?急着逃走不假,但不至于连顺手解决三个手无寸铁的妇孺都做不到!”
于氏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劫匪不杀他们还不对了?只有杀了他们三人,这事情才算合理?
“捕爷,不管那些劫匪是良心发现,还是急着逃命失了理智,我们始终都是受害人啊!”
“本捕头不听你说的这些!”关捕头一挥手,打断于氏的话,直接下了结论:“你们和那些贼人,分明就是同伙,留下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们寻机逃走,以为留下女人和孩子就能打消本捕头的疑虑,真是异想天开,我办案二十载,什么样的贼人没见过,障眼法骗不了我!”他不再给于氏解释的机会,当即下令:“来人,将这三个犯人押走,关入京兆府大牢!”
于氏一下子懵了,好端端的,才逃过一劫,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劫匪同伙,还要坐牢?
“捕头,我们真的不是劫匪同伙!”于氏还试图解释,但对方哪里肯听,上来几个衙役,便拿了镣铐将三人铐了起来。
此刻子时已过,热闹的街道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零星几处灯火,散发着莹莹微弱的光芒。
不同于街市上的冷清,京兆府的大门前,却是灯火通明。
因为是疑犯,不能走正门,三人便由两名衙役带领,从京兆府侧面的小门而入。
这边,他们刚迈上台阶,正门处,便走出两个人来。
一者身着朱红色官服,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唇边留着两嘬胡须,一边走,一边恭谨地弯着腰。
另一者,身着玄色窄袖飞鱼服,肩披黑色大氅,头戴同色透纱官帽,身形修长挺拔,如竹如松,气势威严。
“指挥使大人,下官已经派出人马,去各个区域搜寻了,一旦有结果,立马向您回禀。”身着朱红官服的,正是京兆府尹,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玄衣男子的身侧,说话的口气,亦是战战兢兢,恭谨非常。
“黄浦彪,距离昨日已经过去一天,却什么线索都没查到,你这个京兆府尹太没用了。”男子说话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