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这些日子没来上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寻人打问，也只说似乎是家里出了点事，别的并不清楚。

账房缺了个人后，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原本一早上就能做完的事，竟然到了快下值都没做完，加上近来且兰使臣入京一事，外派巡视的人也较从前多了不少，银子的花销也跟着一起加倍，她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昏头昏脑。

今日将所有账目细数一遍，发现竟然开始入不敷出。

其实朝廷每个月划拨的银两并不多，二三百两的样子，要支撑偌大的锦衣卫，每一文钱都得花到刀刃上。

听其他番役说，江意承也曾向朝廷请旨，要求多拨付一些银子，可被皇帝驳回了。

驳回的理由很简单，竟然是皇帝认为，锦衣卫日常开销以及外出办公，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甚至还想再减少一些。

现在就已经如此拮据了，再减少的话，还让人怎么办事。

三省六部都有自己收取银钱的渠道，唯独锦衣卫没有，不过朝廷拨付的银子虽然少，但锦衣卫平时的一应吃穿用度，也并没有显得寒酸。

这笔钱从哪来，这便是个谜了。

大概这也是皇帝想法设法在锦衣卫安插人手的原因之一，至少自己在镇抚司的账房待了几个月，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将最后一笔账记完，她抬起头来，想放松一下筋骨，谁料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沉黑如水的眸子，映着烛火，明净又安详。

“大人？”她拍拍心口：“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快有半个时辰了。”他将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到她面前的账簿上：“看你记得认真，就没有打扰。”

以前他就是这样的，只要自己全神贯注在做一件事，他都会默默守在一旁，不管事情有多么着急，都会等自己做完了再说。

她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大人，这个月的银两可能会不太够用，不过好在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咱们也能好好休息几天，这些时日是不会有花销的。”

他温然一笑，从她面前拿过账簿：“此次且兰使臣入京，锦衣卫责任重大，即便到了年关，也是没有休沐日的。”看她一脸惊讶，又道：“不过我可以特许你休息几日。”

这也太惨了吧？责任重大就能剥夺他人休日的时间吗？皇帝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

“那咱们剩下的这些公银……”她算过，就算节省着花销，剩下这五十两也是不够的。

他快速在账簿上一扫，上面每一笔花销，都记得清清楚楚，“无妨，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难道他要自掏腰包？她觉得不妥：“这不好吧，要不您跟皇上说一声，让朝廷多给分派些银子，都是为公家办事，哪有拿自己银子补贴的。”

虽然还不是一家人，但她已经在处处替他考虑了。

他不以为然，将账簿合上，重新推回到她面前：“最近大家都很辛苦，银子的事情就无需计较了，明日我让云策拿五百两过来，足够应付这段时日了。”

五百两？朝廷一个月才给分派三百两，他自己就要拿出五百两，她很是为他不平。

“时辰不早了，走吧。”他起身，将桌上的烛台端起。

她下意识问，“走哪去？”

他随口答：“回家。”

回家？她的心重重一跳，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时间回到了前世，她还是他的妻，彼此恩爱两不疑，互相憧憬着，陪对方直到白头的那一天。

“发什么呆？还不走？”见她木呆呆的，他又说了句。

她猛然回神，收起面前的账簿：“哦，好，回家。”

他将烛台放置在书架上，吹熄蜡烛，罩上灯罩，两人一同往门口的方向走，因为屋内光线不是很明亮，她伸手推门的时候，没看到他也正伸手推门，等察觉到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掌，已经盖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在微弱的月光中抬头看他，那人依旧四平八稳，面色如常，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微微用力，将门扉推开。

心田流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即便前世有再亲密不过的相处，仍是免不了心猿意马，不知所措。

他收回手，率先走在前面，她小跑两步紧跟而上。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真能沉得住气。

不像自己，一点点小事，心就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