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回过神:“你……你的记忆……”
杜准点点头:“是的,在见到寇旭的一瞬间,我的记忆就恢复了。”
江意承的反应也很快,现在不是和他探讨记忆何时恢复,怎么恢复的时候,当即道:“那正好,你既然记忆恢复了,那就随我一同离开,寇旭将你带来,定是没安好心。”
杜准摇头,再一次拒绝:“不行,事已至此,我是万万不能离开的,你也知道,以寇旭的心思,我这个时候离开,反倒中了他的圈套。”
“可你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查出端倪。”
杜准安慰道:“不会的,连寇旭这个老狐狸都没看出什么,我想我能一直瞒下去。”
“但皇帝呢?”
一句反问,让杜准的脸色白了白:“皇帝……应该也察觉不出什么。”
“是,皇帝的确察觉不出来,但是以他生性多疑的性子,你觉得,他会留你性命么?”
杜准的脸色越发苍白,他知道江意承说得都在理,但他只能自我说服:“我若是逃了,才会更加令他生疑,如今我只能赌,毕竟现在……我不是独自一个人。”
是啊,现在的他,有了他的牵挂和软肋,这是作为一个密探最大的忌讳,但他已经不是锦衣卫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人,他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牵挂,自己的软肋?
比起孑然一身,这种甜蜜的负担,更加令人向往。
江意承的脑海中,亦不自禁浮起一张脸容来。
也许从前的自己不懂,但现在,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这种感觉和滋味,那是一种彼之砒霜,我之蜜糖的感觉。
即便知道危险重重,也宁愿溺死在那一片宁和幸福的汪洋中。
“如果我先带着你的妻女离开呢?”他问。
杜准似乎有一瞬间的动容,但转念又摇头:“当初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若那人铁了心要我的命,我们一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男人的神色,忽而变得极为凝重,眼底似被一片漆黑的浓雾遮蔽,掩盖了所有的光芒,“江意承,你根本不了解那个人,即使这些年,你一直在他身边做事,但他真正的模样,你根本没有见识过,也没有机会见识,他的手段,远比你想象中更可怕,更残忍。”
江意承不自觉的拧起眉头,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有的时候的确令人琢磨不透,但他自认与他是势均力敌,怎会像杜准所说的这般可怖?
“大不了故技重施,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个?”
“是,就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才更加害怕。”杜准并非夸大其词,这一刻,他脸上流露出的,的确是害怕:“你也要小心,对于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执着了。”
他平静的面容陡然冷厉起来,语调也微微拔高:“你说的有些事是什么?是为西昭王一族平反复仇一事?”
杜准别过脸去:“你最清楚,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我是怎么落到这个下场的,你应该没忘。”
“是,我没忘。”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神色虽恢复平静,眼眸却通红:“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你,敬重你,只要能帮你,无论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在乎,但是,让我放弃复仇,放弃为我父亲洗刷冤屈,我做不到!”
“江意承!”杜准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当初冒险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去复仇,去找死的!如果早知道这样,我索性任你在山崖底自生自灭,岂不是更简单,也好过救了你,你却还要去送死好。”
“我不是去送死。”他一字一句,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破碎语调:“我是在为司徒一氏几百条冤魂讨公道。”
“你这就是在送死!”
“是,就算是送死,我也不能忘了,我的亲族,是怎么被满门杀害的!我若是放下了,那我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让我放下也可以,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所有仇人全部伏诛,二是我死。”
杜准深吸口气,面对满心仇恨的江意承,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解,那个秘密,他永远都无法说出口,只能随着自己的死,被一并埋入地下。
他并觉得自己对江意承有恩,也许他知道了真相后,会比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要恨自己。
但是现在,他只能尽量劝说他。
“你想报仇也可以,但至少,不要拿自己的命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