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头上的冠冕,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早朝而已,就已经身心俱乏。
果然,那个座位除了冰冷,就只有孤寂。
退下厚重繁琐的朝服,换上简单轻薄的裙衫,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放松了一些。
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难得的晴空万里。
她停下了走向案桌的脚步,无视那高高一摞奏章,走至门前:“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
站在门边的男子一愣,随即垂首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在宽敞的宫道上,一路上,侍人见到她,都会纷纷下跪。
这个时候,她心里却不是高兴的,只有一片寒凉的荒芜。
身后之人亦步亦趋,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胄就会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这声音,竟无端令她感到心安。
“塞拉斯。”她将脚步放地更缓,轻唤身后之人的名字。
男子略微上前半步:“陛下有何吩咐?”
隆庆摇摇头:“这里没有外人,你叫我的名字吧。”
塞拉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唤出即将脱口的那两个字:青女。
隆庆自嘲一笑:“看来你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她侧过脸:“铁翼卫指挥使,女皇身边最亲近的人,对此,你可谓是尽职尽责。可惜,你却再也不会唤我的名字了。”
“属下不敢。”面对她睇来的目光,塞拉斯将头垂得更低。
“没有什么不敢的。”隆庆轻轻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早就说过,我们是夫妻。”
塞拉斯站在她身边,似乎显得有些局促。
隆庆挥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塞拉斯一人:“那天,你完全可以带兵闯进皇宫,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这样且兰就是你的了,大靖也会是你的。”
这句话说完,塞拉斯猛地抬头,脸上虽还带着几分局促之意,但话语却十分坚定:“汉人有句话,叫做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之间的恩,已经不止百日。”
隆庆笑了,又淡淡补了一句:“汉人还有句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塞拉斯倔强的一抿唇:“我不是汉人,我就是死也不丢下自己的女人。”
隆庆一怔,随即噗嗤一笑,眼底凝着的忧伤,也似乎在一瞬间消散了:“塞拉斯,有时候我会想,我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母妃说,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一辈子都将在痛苦中度过,可最终,她却还是愿意为了她不爱的那个人生孩子,为他争宠,为他勾心斗角。”见塞拉斯的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可我不一样,我若对一个人毫无感情,我绝对不和他在一起,更不会为他生儿育女,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所谓的爱并不是那么重要,一颗愿意与对方同甘共苦,携手想扶的心,才最重要。”
男子缓缓抬眸,深褐色的眸子深处,慢慢有光溢出,“陛下……”
隆庆摇头:“不对,不要这样唤我。”
嗫喏几次,他终于从口中吐出:“青女……”
……
望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周棠梨抬头,轻轻在额头一侧敲击了两下。
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不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到底忘记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娘亲带着她,从京都云天回到了铭县。
可奇怪的是,在云天发生的事情,她竟然也记不清楚了,就连大哥什么时候成了金吾大将军,她都一点印象没有。
还有修儿,他的病明明那么重,怎么莫名其妙就好了呢?
直到昨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前世的自己,病重而亡,随后灵魂重生,来到了这一世,一切重新开始。
这一世,大哥遇到了贵人,跟着那个贵人,最后做了大将军,而修儿生来就体魄健硕,并无疾病,还去考取了功名,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了。
自己作为官家小姐,自然有无数的人来提亲,可她一个都看不上。
因为,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前世就早早离自己而去的人。
她相信这一世,她和他依旧有缘,就算现在还未重逢,但总归有这个机会。
也许是相思入骨,她竟然病了,一病就病了大半年,娘亲便提议,回铭县来住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