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一圈一圈缠上粗麻布。
这是他的老友蒙骜赠予他的剑,是最普通的秦剑。
剑不值几个钱。
剑值万金。
剑身上的“龁”字铭文歪歪扭扭,很是丑陋,在灯下泛着冷光。
字是蒙骜亲自刻上去的。
当年王龁就因为这个“龁”字太丑而骂蒙骜鸟人,没个诚意,太抠门。剑不贵重就算了,连刻个字都舍不得请匠人。
剑刃上残留着几道细微的缺口,缺口中的血迹已然沁进剑身,擦不掉了。
“主君,长安君到访。”一名门客来通传。
老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继续缠布:
“就说老夫身体不适。”
府门外,嬴成蟜的锦袍被雨水浸透。
得知回禀,透过大门看到雨中院落一片忙碌的少年心知不能再有礼数下去了。
他推开拦路的家将,径直闯入内院,对着廊下的老迈身影大喊:
“老将军真要弃大秦于不顾?!”
听到喊声的老将缓缓抬首。
走近的嬴成蟜不禁心中一跳。
这位曾参与坑杀四十万赵卒的铁血老将,如今眼眶深陷如枯井,额前刀疤在闪电映照下更显狰狞。
刀疤下那双眼睛死气沉沉,像是从一具刚死的尸体上扣下来的。
“竖子!我孙因!”老将声音拔高。
话没说完,只是转瞬便止住。
他面前的少年像个落汤鸡,哪里还有一点王公子的风雅。
“罢了……”老将颓然一叹:“麃公死了,蒙骜死了,你不要死了。你要好好活着,最好远离秦王。”
老将从怀中取出一片竹简,拿在手中示给少年。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竹简上歪斜的字迹:
【伴君如伴虎】
这字迹与王龁手中秦剑上的“龁”字如出一辙,是蒙骜的手笔。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王龁的嗓音混着雨声:
“商鞅车裂。
“武安君赐死。
“麃公赐死。
“这咸阳,比彼母的长平还吃人。”
嬴成蟜张嘴言语,声音被雨声打散,吃进一口雨水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龁。
像是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夜,三更时分,宵禁。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蒙家宅邸的侧门。
王龁披着斗篷,步入灵堂。
白幡在夜风中翻飞,烛火将蒙骜的灵位拉出长长的影子。
蒙恬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断臂尤为扎眼。
“王公,你……真要走吗?”蒙恬抬首,血红双目肿如桃核。
王龁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