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宝玉如此疯魔,又听得黛玉那“并非什么罕物”的言语,心中不免对黛玉生出几分不悦与迁怒。
她搂着哭闹的宝玉,一边安抚,一边带着些许埋怨的语气对黛玉说道:“好孩子,才见你,原不该说这些。但你瞧瞧,你一句话,就惹得你宝玉哥哥如此!他这块玉可是他的命根子,自幼便戴着的,岂是寻常之物?你怎好说是什么‘并非罕物’?下次可万万不可如此说话了……”
这话语虽不算极其严厉,但其中的责怪之意已是十分明显,仿佛一切的错都在黛玉那句无心之言上。
林淡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要开口维护黛玉,却见站在黛玉身后的一位嬷嬷已抢先一步上前。
那嬷嬷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身形笔挺,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贾母行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地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荣国公夫人,还请慎言。您眼前这位,是陛下亲封的康乐县主,并非您府上可以随意训诫的姑娘。您方才所言,若再深究,只怕就要逾越规矩了。”
贾母正在气头上,又被一个老嬷嬷当众顶撞,顿觉颜面大失,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讲规矩?!我与自家外孙女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那钟嬷嬷面对贾母的怒火,神色丝毫不变,依旧用那不咸不淡、却字字清晰的语调回道:“回国公夫人,奴才钟氏,出身御前,蒙皇恩在内廷做了二十年的教引嬷嬷,专司教导宫中小主礼仪规矩。五前才被赐予康乐县主,随侍左右。却不知,国公夫人是觉得……奴才在御前学的规矩不好?还是觉得,陛下亲封的县主,需得依着您荣国府的规矩来?”
这话一出,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贾母脸上!御前出来的教引嬷嬷!这身份代表的可是皇家的脸面和规矩!
贾母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才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她强自镇定,试图拿出长辈的身份压人:“你……纵然你是御前的人,可我总是她的外祖母!是长辈!难道还说不得她两句了?”
“好大的架子!”一个威严中带着冷峭的女声忽然从院中传来,打断了贾母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身着华服的女子,牵着一个约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一众宫女嬷嬷的簇拥下,缓步走入正堂。
那妇人身着一件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褂,下系一条工艺极其精湛的松花色妆花缎马面裙,裙边用金线精细地锁着繁复的秋海棠纹样。梳着端庄的?髻,发间戴着一顶精巧的金丝发罩,正中一支金累丝嵌宝石六瓣花挑心,华贵夺目,熠熠生辉。通身气度雍容华贵,又不失皇家威仪。
林淡心中立刻了然,这位八成就是隔壁府邸的主人,刚刚回京的安乐公主了。她身边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她的女儿明慧郡主。
史老太君是见过安乐公主的,此刻也顾不得宝玉了,连忙起身,领着贾家众人躬身行礼:“臣妇/臣女/奴才叩见安乐公主,公主千岁。”
林淡也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安乐公主却谁也没扶,只径直走到微微有些发怔的黛玉面前,亲手将她扶起,温和道:“康乐县主不必多礼。”
然后,她牵着黛玉的手,走到正堂主位坐下,又将那小郡主揽在身边,这才淡淡道:“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垂手侍立,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而微妙。
安乐公主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脸色极其不自然的贾母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宫在隔壁听闻这边甚是热闹,原以为是康乐县主乔迁之喜,宾客尽欢。却不想,竟听到荣国公夫人在此大摆长辈威风,训斥皇室县主?怎么,荣国公夫人是觉得,皇室的县主,还得先学了您府上的规矩才行?”
贾母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躬身辩解:“公主殿下明鉴!臣妇万万不敢!只是……只是小孩子家拌嘴,一时情急……”
“拌嘴?”安乐公主轻笑一声,打断了她,“本宫方才听得清楚,康乐县主言行举止并无任何不当之处。倒是贵府公子,行为狂悖,御前赐玉说摔就摔;荣国公夫人您,不约束自家孙儿,反倒责怪起受害的县主来了?这倒是让本宫开了眼界。”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依本宫看,荣国公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回府好生歇着,教导自家儿孙规矩要紧。至于攀扯皇室县主认亲论辈分……还是